":" 好多年沒有這麼大的雪了,村裏的老人們趁著難得的晴日,攏了一把自家炒的瓜子花生在袖套裏,到村東頭的劉太婆家裏去。
劉太婆今年得有八十了,早些年也是個苦命人,聽說嫁的人是大戶人家認過的本家,很是過了幾年逍遙日子。
誰知道後來男人死了,隻留下一個姑娘,跟本家也就斷了關係。
可憐那劉太婆一人拉扯大女兒,好容易找了個上門女婿王狗兒,偏生這王狗兒也不是個成器的,作甚事都不成,莊稼莊稼種不好,跑腿跑腿不利索,家業竟是漸漸過不下去了。
劉太婆的女兒,婚後接連生了板兒、青兒一兒一女,也未曾得什麼照顧,拖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一家五口日子過不下去了,拖得那劉太婆厚著臉皮找上了她那死鬼男人認下的“本家”。
幾個老嬸子老太婆皆念叨呢:“那賈家可真真是人間見也見不到的富貴,聽說那園子足有幾個莊子那麼大,裏頭也不種菜,竟是種些什麼花兒草兒,還要用幾兩銀子的什麼水去澆灌!”
“那一回劉太婆家裏可是發達了,帶回來的銀子咱們是沒見著,可是細數下來那幾年,陸陸續續竟買了二十畝田地還不止,倒是瞞的好,一畝兩畝的也沒人知曉,等對了數,才發現村東頭的田地竟有一大半都是她家的了。”
“那王狗兒也是好福氣,作甚甚不成的一個人,靠著媳婦丈母娘養活,生生過成了老爺!”
幾個老人家回想起當年劉姥姥從賈府裏拖回來的那一車東西,至今還是咋舌不已。
那麼好些東西呢,被誰沒見過了,便是聽也沒聽過。
什麼樣的一個巴掌大的小茶盅,還不如陶碗厚實呢,板兒給摔了一個,叫劉姥姥好一頓打。
那會兒村鄰還笑呢,不過一個茶盅罷了,幾文錢而已,便是富貴人家用的,隻怕也不過幾十文罷了。
可巧後來叫板兒爹,王狗兒給偷出去了一個,在賭桌上換了足足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啊!
村裏人一家老小苦做一年,不吃不喝不嚼用,也攢不下一兩銀子來!
那時候便有人說了,劉姥姥這一次是去了神仙的居所,從那仙山裏頭淘來了這麼些寶貝,任拿出一件來,都能換半個莊子。
有人拿這話問過劉姥姥,劉姥姥隻擺手笑:“咱們懂個什麼,人家給什麼咱們拿著就是了,誰能知道那些個東西到底值不值錢。”
隻是從那之後,別說王狗兒了,便是板兒,便是劉姥姥的親閨女,也再沒見過那些玩意兒。
隻知道板兒娘能吃上藥了,在床上養了兩年,先前落下的病根竟然好了。
板兒竟也能去學堂讀書了,青兒還小倒是不拘著,隻是村裏越來越多的孩子發現青兒跟其他小孩兒不一樣,喜歡笑,不喜歡說話。
初開始還以為跟板兒一樣是個呆的,後來知道她竟也跟著板兒在家裏讀書認字。
後頭聽說劉姥姥還帶板兒去那什麼賈家謝過一次,這回帶了什麼東西回來,那是一丁點兒也沒叫外人知曉了。
可劉姥姥家一年好過一年,這倒是不爭的。
雖狗兒還是叫人瞧不起,但是再也沒人敢當麵瞧不起劉姥姥一家了。
所幸劉姥姥一貫是個爽快人兒,人家開什麼玩笑她都能笑著受下。
後來村裏是有幾戶人遇著難關了,求到劉姥姥跟前兒,劉姥姥倒是沒說借他們銀子,隻叫板兒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幾個字,說什麼廣結善緣,授人什麼魚不魚的。
又將自家的田地佃給這些人,租子少收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