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張敏賢這樣的習武女子也不會忍心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吧?
他憶起舊事,張敏賢八歲那年初次受傷見血疼得哭爹喊娘,皇奶奶哄了她半天才好,從此不許她舞刀弄劍,直到十歲那年嘔不過才解除禁令。
那她呢,又是第幾次受傷,知不知刀傷久不愈的後果?
宇文淵愕然,自己,為何生氣。
一時間船艙內一片寂靜,除了暗火暖爐偶爾爆發幾聲再無其他。
忘憂順著宇文淵的目光看去,窗外變了景象,一山似橫空出世攔著去路,中有大小彎洞數十個,皆不足以小船通過,且水流甚急,縱架竹筏也難以保證過了彎洞不會出意外。
船艙內溫度又下降了點,連暖爐也抵擋不住外麵的寒意。
流影開了一道門縫報告已到碧水麓,從門縫中露出的寒氣直直竄進來。忘憂聽見隱隱猿鳴之聲,怪不得王鈺提到此地有些畏懼。
“主子,外頭太過陰寒,您身體承受不住……”
“無妨。”宇文淵擺了擺手,起身披好白貂大氅,低頭走出艙外。但他的指尖已微微發顫,全身冰涼。
忘憂也隨著他出去,外麵果然十分寒冷,不似七月天氣,倒似深秋十月,配上不明動物叫聲,讓人戰栗。
她特特挑了個遠離宇文淵的位置站著,這樣他也能好受些吧。
流影遞來一件月白暗雲紋鬥篷,忘憂道謝穿上,款式顏色倒合她心意。
寒風吹動宇文淵發絲,他便這樣一言不發地站立著,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覺察他的不悅。
風漸漸大起來,忘憂帶起鬥篷帽子。碎發飛揚打在臉上的痛感讓她更明白王鈺堅持不肯來的原因,不過看著這地方的玄機確不該小覷。
宇文淵側身粗粗丈量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心底那股煩躁多了幾分,竟向她伸出來了右手:“怎麼,你怕我?”
忘憂蹙眉,頗有些嚴肅地望著他:“殿下,康健為重。”他是裝作不知嗎,為何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她的這番憂慮神情落在宇文淵眼裏又是另一番意味。他僵硬地垂下右手,輕輕“嗯”了聲才將手縮回大氅之中:“你知道了?”
忘憂點頭:“是,藍姑姑告訴了我。”
流影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他們在打啞迷呢?為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懂?清漪先生知道了什麼??
他死死盯著忘憂,心裏暗歎離得近了更美了。從前他見過為了取悅權貴扮作女子的優伶,可沒有像清漪先生那麼像的!
他突然生出了些不好的想法:清漪先生食不果腹的時候不會做過這個吧??!
他呆呆地望著忘憂,突然感覺背後毛毛,他微微偏頭,這才發現“毛毛”的來源——自己家主子竟投來警告的眼刀!
不看了,不看了。
流影縮了縮脖子,連忙退到船艙後。
宇文淵見流影識趣,竟有些心虛得咳嗽了幾聲:“你身體的子蠱……從何而來?”
忘憂攥緊了鬥篷,藍姑姑的警告近在耳邊。無論為了誰,她都不能說……
“不知。”她搖了搖頭,發上的白玉蘭簪折射著太陽光芒。
宇文淵默默不語,移開了目光。
二人站著望向山上好一會兒,除了茂密的樹林就是偶爾盤旋而過的飛鳥。
忘憂將鬥篷又收攏了些,好不容易才聚了些暖意。
“給。”宇文淵見此從暖爐下取出一個外頭裹著白兔皮的湯婆子出來,遠遠遞給她。
忘憂一愣,遲遲沒有接過,心疑怎麼就一個:“殿下不用?”
“燙。”宇文淵麵無表情地將湯婆子又遞過來幾分,連帶著又向她靠近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