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州誤(4)(1 / 2)

忘憂並不反抗進了衙門,相較於被押送的其他人,捕快對她的態度客氣多了。

一路上不少百姓對著一行人指指點點,從他們的隻言片語間隱約聽得“該死”“盜賊”等語。

看樣子衙門已經布局多日,隻待今朝了。

“王捕頭,你這樣做,就不怕報應嗎!”那個被五花大綁的探子將血連帶牙吐了出來。先前他絮絮叨叨已經挨了好幾個嘴板,現在仍不肯停歇。

王昌義持劍前進著,沒有被那探子的言語激怒分毫,隻是冷冷吩咐旁邊的人:“安全送小姐回去了?這幾天別放她出來,這是父親大人的意思。”

身邊那人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別以為你改名換姓就可以藏一輩子,出生是賤種,一輩子都是賤種!你現在放了老子還來得及,不然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老子通通說了去!”

那探子還沒說完,一旁的捕快掄起板子就是一連串的耳光,打得他麵頰滲血,耳朵轟鳴。他喘著粗氣,使勁“呸”了聲,將血噴到他的後背上,再也沒有力氣說話。

忘憂見慣了用私刑,還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在大街上就動用私刑的。

王昌義真的與探子背後之人有聯係?還是探子狗急跳牆胡說八道?

忘憂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不管怎樣,王昌義背後一定有什麼。

到了縣衙內,忘憂徹底與另一隊罪犯分道揚鑣,王昌義沒有回頭,徑直將一眾人帶回監牢。她被人指引著從後門離開,上了早已等候門口的軟轎。

那個引路的衙役拱手,道了聲“得罪”,忘憂亦點頭回應,目送他離開。

抬轎的是兩位瘦弱的中年人,一路上算不上顛簸,不過一柱香時間轎子便停下。忘憂下了轎子,便看見一處幽靜院子,門口迎接的正是抱劍而立的流影。

“主子已等候多時。”流影高昂著頭,有些不屑,撂下一句話便往回走。

架子倒挺大。

忘憂腹誹著快步跟上,心中鼓點如麻。

快了,便快了。這一路她猜過的,賭過的,設計過的,為的便是今天。

流影越走越快,忘憂來不及細看院子,更別提見識其中門道。但這九曲回廊的確與眾不同,改日定要好好瞧瞧。

她下定決心提氣,用上拙劣的輕功追上流影來到一處小樓二層,裏頭清晰的琵琶聲傳來,是《陽春白雪》。

流影敲了敲門,裏頭琵琶聲霎時停住:“主子,人來了。”

沉默半晌,快磨得忘憂沒了性子,這才聽見裏麵兩聲清鈴。

流影會意,拉開門讓忘憂進去。她還沒跨出一步,那柄劍便橫在前頭。

流影的語氣裏帶著無奈與不悅,沒有看她一眼:“請取下草帽。”

忘憂立即反應過來,都怪她太久沒有低聲下氣與皇室中人接觸竟忘了這回事。依稀記得從前別人見她前都是沐浴焚香,反觀現在蓬頭垢麵實在不雅。碰上嚴苛的主兒說不定還會治個大不敬之罪。

她摘了草帽,摸了摸尚在的小胡子這才進屋。映入眼簾的是珠玉簾子,兩位蒙麵琴女抱著琵琶退出,微微屈膝向她行禮,她亦點頭回禮。

來到珠玉簾前,忘憂不敢直視裏麵的男人,落下一個模糊印象後便抱拳行禮:“見過六殿下。”

她故意不跪拜,裏麵的人也未生氣。看來讓她摘帽隻是流影的要求,宇文淵並不是拘禮之人。

“先生貴姓?”宇文淵在珠簾後問話,忘憂低著頭,心想聲音如此清冷,當是不好接近。

“無姓。”忘憂低垂目光答道,“在下清衣。”

“清漪……河水清且漣漪……”宇文淵喃喃低語,忘憂聽到詩後知道他誤解了,姓名隻是一個代號,何況是假名。

但六皇子既喜歡清漪,那便是清漪。隻是她如今明明是男裝,清漪聽起來又像女名,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不成?

宇文淵思量了會兒:“晉國人。”

忘憂知道這不是疑問,還是答道:“是。”

自寧晉兩分,晉國占據蠻荒之地,除了皇室從“宇文”化姓為“宇”,百姓依照舊俗,有名無姓。觀念裏也沒有“家族”的概念,整個國便是一家,對皇室可謂忠心不二。

她可以拋棄宇姓,但作為晉國人的身份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

宇文淵看著她身形瘦弱,不似男子,進屋時腳步虛浮,立刻想起那張萱草圖來,難道萱草是指能助他成大業的謀士是位女子?

宇文淵飲下一口熱酒,微微蹙眉,指尖比上回還嚴重,竟附上了冰霜:“先生來找我,所為何事。”

“不是六殿下找清漪的嗎。”忘憂不卑不亢,沒想到宇文淵的反應隻是淺淺一笑,依舊沒有怪罪的意思,“不過是各取所需,一筆交易罷了,您不用懷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