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青陽依稀間記得,那日因為才與夏陰交手,體內靈力所剩無幾,而為了破壞那處魔眼的最後一擊所打出的靈球,到底有沒有打中,怕是隻有最後視線中出現的那雙鞋子的主人知道了。
現在想來,當初也確實懷疑過那人是於音,但幾次試探之後,被於音背叛妖族的事實剝去了注意,也就沒有想過於音會為自己放出魔氣承擔天罰的可能。
“傻孩子……”
寒青陽掌心的戒指尚有一絲溫度,猶記得於音口唇間溢出的最後一句話,是喚著自己師傅。本以為趕他出妖族,可以護他一命,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局。也許以於音的性子,還以為自己像慕容德明一樣,到死都得不到自己的原諒吧?
於音,那個自從帶出於家村之後,就跟前跟後叫自己“師傅”,還在自己心思消沉的時候細心的照顧自己的起居。
當發現於音背叛妖族時,按理說寒青陽是完不可能讓於音活著離開了。然而他除了憤怒,想的跟多的卻是可以此為由,讓這個跟了自己不少時日的徒弟,離開這危險之地,也算是盡了作為師傅的,最後能為徒弟做的一件事了。
可結果,被保護的反而是自己!
“嘖,虧我對這個棋子頗費了番心思。寒青陽,你真是個災禍,與你有關的人,怎麼就一個個的跟瘋魔了似的,前仆後繼為你而死。嗬嗬,不過這也是你的報應了,看著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一個個死在麵前,這滋味,不好受吧?”
寒青陽視線略微渙散,是啊,他寒青陽到底何德何能,憑什麼得這麼多人如此付出。不值,不值啊!
寒青陽緩緩站起身,天帝立刻全身戒備。沒了天罰約束,他能夠拿下寒青陽的把握,幾乎隻剩下一半,這還是憑著他袖口裏的神器。
夏陰正陷入絕望環境中不知看見了什麼,此時忽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那哀鳴貫徹天地,聞著無不動容。
夏陰的動靜引來了天帝的覬覦,他趁寒青陽不備,來到了其身後,手中神器出手,隻露出袖口的半截鋒芒冷凝駭人。
“寒青陽!你也不想這最後一個愛你的人死去吧?隻要你自毀修為,我便繞夏陰一命。對了,忘了告訴你,夏陰當初決定於你結禮時,便來找過我,說要退出這次剿魔計劃,但正式因為你那一劍,又把他推了回來。若是不想留下遺憾,勸你最好……”
“你多慮了,他的事,已經與我無關。從今往後,這世上再無,寒青陽,不過不是因為你的威脅,而是為了妖族。你一直處心積慮要對付妖魔兩族,我偏不讓你得逞。”
寒青陽唇角微微勾起,出不出的灑脫瀟灑,又邪魅倨傲。
隻見寒青陽左手掌心對麵,離淵落地,右指一劃,血滴而不落,乘著四周忽然旋轉圍繞的狂風,彙成了一道道詭秘深奧的符文。
“以吾血為引,獻複活之軀,劃一界為域,百年之內,雜族勿侵!”
每個字的音落,便是一道衝天紅光卷攜著開山劈地之勢直指天際。地動山搖間,原本還算風和日麗的晴朗天空像是即將塌陷一樣,豁出了一個巨大的裂口,並不斷的以恐怖的速度擴大著,像是被盤古的斧子又劈了一道。
夏陰身處環境,竟然被這驚天劇變強行拉回了神誌。但他視線回焦之後,便第一時間四下尋找著什麼,全然不顧周圍的變化。而令人心碎的是,所見的寒青陽最後一眼,卻是那樣一幕,而至始至終,對方連一眼給自己這邊都吝嗇。
紅色符文組成的光束像是一張巨口,將寒青陽層層掩埋,吞吃入腹。空氣中屬於寒青陽的靈動再次消失,再無絲毫氣息可循……
“寒!青!陽!”
傳聞,天帝以一人之力解決了“安無”的源頭,成立了天庭,穩坐天帝寶座;傳聞,慕容德明背叛天界,逐出天界永不召回;傳聞,女媧意圖勾結魔族,禁足女媧殿三百年以示警告;傳聞,夏陰忽然不問事務,隱居春明殿再不外出;傳聞,寒青陽自食惡果,灰飛煙滅,大快人心……
三百年後。
春明殿內,夏陰一人獨坐與一顆樹下,案幾上擺放這一套陳舊的茶具,有明顯修補的痕跡,但無論如何精心嗬護,原本的釉質已然不見原貌,可見是被經常使用的。
寒青陽看著眼前與此情此景毫不相配的粗陋茶具,想著那人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像是沉浸在了一個無比美好的環境,目光流露著溺死人的溫柔。足足三百年了,夏陰每日的大半時間,便是坐在這裏發呆,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渾渾噩噩,唯有思念。
龍烈走近,腳下的一塊明淨如湖,在那裏,曾有那人留下的一滴血淚,如今卻尋不著絲毫顏色,為那抹離殤任糾纏著夏陰,意識到那人不在的每一刻,都像是被放入滾水中淩遲,呼吸,都缺乏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