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大權的掌握者秦衍,沒有做下任何決定。
盡管如此,自南雲芷進了這大理寺,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此。
南雲芷所住著的是一間簡樸的房間,她對這個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吃下了自己配製好的安胎藥,便靜靜坐在窗邊,她在等待,等著看,是誰忍不住要先動手。
如果真的來了什麼,她沒有勝算,甚至沒有防備,她不想再思考該如何是好,僅僅是將治病施針用的銀針,塗抹上了她從不用的毒,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尤其是門口,窗口這樣能進來人的地方。
大概她能做的就是這麼多,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真的會在今夜死,她握緊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那就同歸於盡吧……
日薄西山,月上梢頭,沒有動靜,可她不相信會這麼平靜。
侍女給她送來了睡前最後一道茶點,便為她帶上門出去了。她將蠟燭全部吹滅,房間漆黑一片,靜穆如死。
她坐在床頭,月光透了進來,月華淡淡,地上細小的銀針反射出了銀白的光芒。
窗戶似是被風吹來了,發出吱吱呀呀的響動,似是能從這響動中聽出窗子年久未修的沉重歎息,在寂靜中,任何細微的響動都被放大。
南雲芷的弦繃緊了不少,可暗夜中她的聲音依舊鎮定,“既然要殺我,何不現身一見,讓我死個明白?”
她有意激對方出現在她麵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來人踩到地上的銀針,對方必定武功高強,腳沾地都沒有出聲,或者說,對方根本沒有在地上走。
昏黑之中她看不清楚,忽的從她背後伸出一隻手,拍在她肩膀上,她立刻反射性地露出匕首,銀光刺向身後。
“謀害親兄長麼,南雲芷?”
這慵懶的聲音,讓南雲芷停止了動作,“南雲瀾?”
“哎,瞧你這丫頭,被關在這兒,眼神兒也不好了……”隨著這個聲音,燭火一下子照亮了整個屋子,拿著燈笑嘻嘻的那位,正是楣風道人。
這讓南雲芷又驚又喜,她放下匕首,“你們怎麼會來?”
“呀!你這個臭丫頭!”楣風道人站在了窗子邊的櫃子上,看著下麵密密麻麻的一片,氣的胡子吹了起來,“我往下一跳,豈不成了刺蝟了!”
南雲瀾笑了笑,有些疼惜地看著南雲芷,“我和楣風爺爺不來救你,你一個懷有身孕的人,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嗎?”
南雲芷感到溫暖,“哥哥……”
她話音剛落,楣風道人臉色微變,他的袖管中灌滿真氣,一揮衣袖,地上銀針全部都卷到一邊,他大跨步走向他們,嚴肅道,“捂住口鼻,最好閉氣。”
“怎麼了?”南雲瀾在閉氣前問道。
楣風道人倒是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他麵色凝重,“是毒氣。”他又喃喃道,“她真是一點也沒變,為了逼我……”他歎了口氣,“別出聲。”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段難以言說的痛或者傷痕。
諸如南雲芷的傷痕,在最初是前世的悲慘,在今生是與秦衍相愛卻不能好好相守的悲。
諸如南雲瀾的傷痕,自幼眼見母亡國破,忍辱負重多年,雖然已經重建雲攸國,可大仇未報,一心想要保護的妹妹也都為了他,為了國家而去了敵國,除了養精蓄銳,他什麼也做不了。
諸如孟琉璃,她前半生都是高高在上,一生唯一不如意的就是追南雲瀾,幸好得到回報,可她卻付出了背井離鄉,遠離父母親族的代價,她不說,但這是最痛。
可楣風道人呢,他這樣一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人,也有自己的傷痕。
他一生活得自在,無拘無束,唯有年少跟隨師父學醫時受了些管教,從他自立門戶獨自行醫後,再也沒人能管他,也沒人能管得住他,然而年少時總是有那麼一個女子,讓他銘記永生。
那是他最美好的一段回憶,而後來也成為了最痛苦的記憶,讓他不願再想起。
說那是愛,可他仿佛從來沒說出口過,最後,兩敗俱傷,似是老死不相往來。
他以為這一生都會與她,不相見。
他再度嗅到了這樣熟悉的氣味,他知道有毒,但這樣的毒是難不倒他的,這是他參與配製的毒氣,他懷念已久,他甘之如飴,仿佛又嗅到了少時薔薇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