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與小皇帝寫信,信紙上一點點的潦草卻並不在意,因為你這封信本來就是應該在惶恐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書寫的,這符合你年輕的身份,給小皇帝一個把柄,讓他更加放心地使用你。但是在這之前,一直是你在做色城的監視和傳遞情報這一類的工作。
你知道傳信應該使用的信鴿和通路,還有寫密信的時候,應該使用的暗語和代碼——這是從你看了那紙的那一眼看出來的,如若是你日常裏做大量工作的時候,都要維持著你給自己的角色設定,你是不會養成一個這樣的習慣的。
畢竟,密信要的就是精確,無論是信息彙報,還是角色掌控,一點點的誤差都不應該出現,否則,你的計劃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你選擇在押解我的途中,使那可憐人‘暴病而亡’,這簡單利落地避免了他據點上的助手或者他自己揭穿你的陰謀;飛馬回報,自然不過。
無論是小皇帝做出怎樣的判決,好吧,從現在鳳凰蠢蠢欲動看來,他也來不及做出什麼樣的判決,還不是把工作先交給唯一的人選,也就是你,讓你更加方便,更加有利——亦或者,直接亮了他埋在色城身邊的另外一套牌。
他所有的信息通路都被你掌控,你手上現在最基礎的,還有大把時間這一個資本。你這樣費勁心機地接近色城,介入他們兩兄弟之間的爭鬥——
這讓姐姐我很難想象,你說的你‘為滿泗做事’,到底是為誰在做事。”
聽完滿襄白連珠炮般說完這些話,方孟春也隻顧著笑了——畢竟在滿襄白的家裏收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早就了解了這姐姐說得出就說,說不出就罵的脾氣。也早知道他們方家就是一個出聰明人的地方。
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孩子一般地在嘴唇前麵豎了一個指頭,不讓滿襄白說出去就是了。滿襄白也不會說的。她能看出來的東西太多,再過一會兒,她就要想辦法把它忘了。
方孟春說:
“姐姐在上,子萌知錯了。”
滿襄白冷笑一聲,同樣孩子氣地回複說:
“萌萌啊萌萌,別說過了二十年了,再過二十年,姐姐還是姐姐,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
方孟春說,
“姐姐既然能把事情知道地這麼清楚,想必也早猜想地出子萌在這兒,是為了什麼罷。”
“當然是,用你白白的小臉兒,讓小滿說幾句添彩的話兒,讓小皇帝知道,你有多能幹,不就是了麼。”
滿襄白說,
“為了討得我滿襄白的分析,你不惜將外界的事情透露與我,最終得到了滿泗與鳳凰僵持中應該采用的最有效的方式——
盡管,我滿襄白利用了你,讓西南戰場的僵局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但是正好,萬萬沒想到,碰上了小皇帝在珦親王的軍隊裏安插的一點點小變故,最後,西南戰爭終於爆發,安定王和珦親王一死一傷,滿泗國內平和。
再過一年,一統四方,天下太平,封你一品重臣,則何如?”
方孟春陪著滿襄白笑,一手掩了嘴,另外一隻手,在與滿襄白交談之後便改了主意,自顧自地寫了起來,現在,拿了墨跡已幹的紙,遞到遮著厚厚簾子的車窗外,不知道誰的手裏去了。他說:
“姐姐再這樣說下去,子萌都不知道應該手寫什麼了。”
滿襄白回答他說:
“不過是這一種程度,你便不知道如何為好了?如若萌萌覺得,滿泗真的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讓小滿知道了,也就接做你要做的事情便是。”
方孟春隻是笑。笑容和沉默,是在所有的世界裏的通行證,也是這些謙卑但是驕傲的人的臉上,對任何事物的最好報答。他說:
“說起來姐姐可能會不高興,但是滿泗想讓姐姐知道的,這麼多也就夠了。”
滿襄白眉頭一擰,算是對這句挖苦話的讚許。緊接著聽得他說:
“那姐姐打算怎麼辦?是說,還是不說?是您自己寫呢,還是子萌幫您寫呢?”
滿襄白說:
“小滿若是配合萌萌,萌萌的利益也不會更多——小滿若是不配合萌萌,萌萌的利益也不會更少——若是萌萌長了那麼多歲數,學會害羞了,找姐姐說話還得找一點兒理由,那小滿心裏麵還是有一些歡喜的——若是過了那麼許多年,小滿再也弄不懂萌萌心裏麵想些什麼了,那還得請萌萌原諒小滿——畢竟,小滿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