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媽媽的離世(2 / 2)

我依然跪在地上,腿仿佛斷了一樣完全沒有知覺了,我緩緩地說:“爸,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了。今天,我給您磕三個響頭。第一個響頭,我祝您身體健康福壽延年;第二個響頭,我謝您十八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第三個響頭,成全您的心願,不再做您的女兒,隻希望您能少動怒多注意身體。爸,我謝謝您和媽媽給了我生命,請原諒我的不孝,也請您千萬保重自己的身體。我欠您的一切,我用我的後半生好好償還。父親,保重!”

我以老家最隆重的大禮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一聲,兩聲,三聲,把水泥地磕得砰砰作響。三個響頭磕完,我的額頭滲出了血,我的眼角悄然滑落了一滴淚,我伸手拂去血和淚,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卻體力不支再度倒了下去。

大伯再一次重重地歎了一聲氣,大姐被我的話說得淚流不止,蹲下身來把我從地上扶起我。我深深地望了一眼父親,見他臉上依然是一臉的寒冰如鐵,我的心一下狠狠墜到了穀底。

大姐扶著我走出了父親的房門,大伯還留在房間裏,大概是想力勸一下父親。我抬頭望了一眼客廳牆上母親的遺像,看著站在大門口麵麵相覷的小畫和許頌,輕輕地說:“小畫,以後爸爸,就麻煩你照顧你了。”

小畫這些天來和父親一樣對我態度尤其惡劣,一直以來她和爸媽都親,不像我,和爸媽都很疏離。我特別理解她心裏對我的恨,作為一個姐姐,我也的確沒什麼能讓她驕傲。

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望著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大姐扶著我跨過門檻,小畫和許頌自動退讓到了一邊。她並沒有挽留我,並沒有。

我無力再多說什麼,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替我照顧好我的家人,隨後便一個人徒步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家鄉,一步步向鎮上走去,沒有回頭,也放下了那一份眷戀。

刑風不便在我家久留,送完我母親出殯後他就走了。我獨自買票坐車離開了潘家小鎮,告別了潘家河和神女山。離開之前,我深情凝視著神女山的山峰,心裏默默地說:“有一天,我一定會帶著驕傲,重回這一片故土。”

我毫無懸念以高分考入了Z大,夢想在這一刻塵埃落定。八月末的一天早晨,我在一片薄霧中告別了S一中,告別了S市,朝著H城的方向駛去,人生的又一個嶄新的篇章即將開始了。

九月一日。開學季。

H城的天氣依然燥熱。我紮著高高的丸子頭,穿上了刑風為我買的新衣服,一件白色豎條紋的泡泡袖襯衫,一條水洗帶著破洞的牛仔褲,腳上一雙白色阿迪運動鞋,自己拎著行李箱,出現在了我無比熟悉的Z大學的門口。

我在Z大學的門口佇立了許久依然舍不得進去,我抬頭望著頭頂那個莊嚴又神聖的牌匾,我想起曾經陪著小畫第一次踏入這所學校,想起我曾經和靳言來過這裏,想起我曾經徹夜坐在這個大門口淋過雨,想起曾經他們聯誼晚會上我的格格不入與豔羨……一切不過過去了一年多,卻讓我有一種恍如昨世的感覺。

門口來來往往不少人經過,我看到有豪車帶著學子高調地開入了校園,也看到有麵容黝黑的父親扛著一個大大的麻布袋帶著衣著樸素的孩子從側門吃力地擠入,有看上去已經是老生的女生結成排歡歌笑語地走進,也看到有些衣著考究卻低調的家長為孩子提著大大小小好幾個行李箱正有說有笑地進去。

很多男生經過都會回頭看我,有些試圖上來搭訕卻大概因為感受到了我目光的疏離卻又不敢,我站在門口許久許久,正當我要進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明朗熟悉的男聲:“同學,你是來報到的新生嗎?”

我回了頭,對方一臉的錯愕。他是許頌,剛從校門走進來,臉上那副招牌笑容在看到我後僵在了臉上:“小書?你……你怎麼……?”

他上下打量著我,見我提著一個偌大的粉紅色行李箱,一臉地不敢置信地望著我。我大大方方地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說:“對,我是大一新生,今天第一天報道。”

他完全愣在了原地。他臉上的表情,是我曾經在心裏設想過千次的表情,錯愕,驚訝,神情複雜而糾結,滿臉的不可置信……是,我回來了,以大一新生的身份,不再是潘如畫的妹妹,也不再是Z大學的圖書管理員,而是正正宗宗Z大學人力資源管理係的大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