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剛來不知道,師父雖然為人慈祥和藹,但是也是非常有原則性的師父,你錯過了開飯時間就沒有飯菜吃了,這個燒餅是我給你偷偷拿回來的,你哭了一天,這也是個體力活,吃完了好歹能熬過今天去。”
我摸著手裏的紙包,心裏頓時十分感動。盡管已經涼了,但是燒餅的香氣還是讓我咽了口口水,“謝了。”
他咧開嘴傻笑,邊往外走邊回頭笑:“要是還想哭,就吃完了再哭,我倒是很想再聽聽催眠曲。”
我舉起拳頭嚇唬他,他邁開腿就開始跑,我急得在後麵跺腳:“明早幾時開飯你還沒告訴我呢!”
大師兄一直很關心我,從前是,現在是,將來……如果我還有將來的話,將來也一定是。我從回憶裏回過神,使勁衝他點頭,“我需要你幫我。”
大師兄說:“也罷,你這樣固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我們想改變也改變不了,隻是,你為了救他置性命於不顧,他醒來卻不再記得你,你覺得、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我的心口因他一句“他醒來卻不再記得你”而絞的生疼,不再記得我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難過,我現在每想起慕容雪臨終前的話就有落淚的衝動,她似春風呢喃的說,你怎麼忍心獨留我一個人活呢。若景煙記得我,我害怕他會這樣質問我,現在他什麼都忘了,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眼中有淚滑落,我抬手抹去,堅定地說:“值得的。”
大師兄不依不饒:“你會死的。”
我說:“死亡這件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麵對了,十一歲的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當時還愧疚自己沒能長大成人,如果不是景煙,我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他說:“我一點都不慶幸景煙救了你,反而會一遍遍的責怪自己,為什麼當日讓你自己單獨出去,如果我執意要跟著你,我們可能就會走另外一條路,你也不會將這一生都交付了出去……”
我笑著安慰他:“剛才你不也說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再說了,你也不是第一次麵對我死亡了是不是,我們要客觀的看待這件事情……”
寒風料峭,園中的幾株梅花開得正豔,我意猶未盡的賞完之後,回到宜陽殿中才發現盈盈看望過景煙之後,忘記將我之前交代的一份奏折帶回給孟初寒,我拿著奏折猶豫了一會兒,吩咐侍女幫我備了馬車。
剛出殿門,大師兄在門外截住我,“怎麼我剛想找你你就要出去?”
我揚一揚手中的奏折,“最近讓孟初寒幫忙處理國事,他哪能不了解時事近況呢!”再說,孟府裏的櫻花想必現在開的正是時候,端午沒機會看滿園櫻花盛開的樣子,我替她去看一看,也算沒辜負孟大哥的一片情深。
大師兄說:“我陪你一道去,正好跟你說說師父的意思。”
孟府的管家開了門,見是我,笑嗬嗬的說:“雲姑娘這麼晚了還沒睡下?”
我忙應著,“周伯,我又打擾你休息了。”因為對府中的路況極為熟悉,便沒有讓周伯帶路,時間不早了,他也上了年紀,我讓他去歇著了。
為了賞櫻花,我特地繞了遠路,穿過一條條的回廊,遠處掛著的燈籠將櫻園襯托的更加暗,我還納悶為何這裏沒有一盞燈籠,卻也覺得這樣更有一種朦朧的美感。大師兄怕我看不見路伸手攙著我,我回頭衝他笑,兩個人都沒說話,卻聽到有人壓低著嗓音開了口。
我心中疑惑,這樣晚了,怎麼還有人在櫻園裏。循著聲音找到了人,孟初寒披了一件柔軟的狐裘大衣,背對著我們。我想,這就對了,孟大哥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讓人到櫻園裏來溜達。
簌簌雪花無聲的落下,覆蓋了每一片土地,即使沒有燈籠,這一地雪花的白還是讓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每一枝、每一朵櫻花的嬌容。端午,即便你給孟大哥喝了離人忘,他還是記得有一個女子,喜歡櫻花,你若在世,現在該是你們一起站在這裏吧。
孟初寒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隨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把匕首,胡亂的向櫻樹砍去。明晃晃的匕首發出道道寒光,我心下大驚,不知道孟大哥為何會突然如此,他好像發了瘋一般亂砍一通,直到匕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孟大哥雙膝跪地,低著頭遲遲不動。
我心中不安的預感油然而生,欲向前攙扶,被大師兄攔下。
沉默良久,孟初寒終於開口:“你究竟騙了我多少,你究竟騙了我多少……你說你最愛櫻花,我便種了這滿園的櫻花給你,可是你為什麼不肯來看一眼,哪怕看一眼,都不枉我當日的良苦用心……”
我長籲一口氣,怕是與盈盈鬧了矛盾吧。
孟初寒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剛才拿匕首亂砍的右手正一滴一滴的流著血,落在雪地上,紅白相映,格外刺眼。他一步踏出,正好踩在匕首上卻全然未覺,“明日我會命人將這些樹全伐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端午……”
端午!
孟初寒剛才口中喚的名字不是盈盈,而是端午!此刻我隻覺一股熱血直往腦子裏衝,我趔趄著倒退了幾步,幸好被大師兄攙扶著才沒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