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影消失的一刹那,他的胸口如遭重擊,天塌下來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

“噗粗!噗粗!”

水花四濺,他縱身遊向掙紮的少女。

淩冬的水冷的刺骨,哆哆嗦嗦抱著她上岸的時候,他的眉毛上水漬已經結成了冰,他抱著她,緊緊的抱著,生怕下一刻就要失去她。

“看把你嚇的,我又不是不會水,臉都白了。”

懷裏的少女臉色也同樣慘白,卻這樣笑著跟他說話。他也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他說,“我怕。”

他怕那少女就這樣消失,他怕他跳的不及時,怕救上來的她沒有了溫度,他曾經跟她說過,他會負責的。

寒風吹得他顫抖,他抱著少女躲在屋簷下,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柄碧綠通透的玉簪,“這是母親給我的,讓我給喜歡的姑娘,以後,你就是我預定的夫人了!”

少年的尾音帶顫,通透的玉簪落在少女的眼中,便亮了起來。

他輕輕的俯身,將玉簪插在她頭頂尚在淌水的發間,寵溺的看著她,笑,“真配。”

她慘白的臉上突然冒出了兩團紅暈,“我才不要這破簪子,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喜歡上這個姑娘那家小姐,那我豈不是成了阻礙?”

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緊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他說,“不會有別的姑娘小姐,我發誓,此生,非你不娶!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

時年流轉,畫紙已經開始微微泛黃,畫裏的少年眉目堅毅,畫裏的少女麵帶紅暈。

淚滴撒下,暈染了一片,與重重疊疊的淚痕混合在一起,顯得斑駁不堪。當時的諾言在孟立暄耳邊響起,那麼的擲地有聲,可惜他後來,終於是負了她。

那日之後,他受了涼,一病不起。

高燒一月,他差點沒挺過來,迷迷糊糊中嘟囔著的都是那個少女,可是醒來之後,他卻忘了她。

專門給他的小院子被孟老夫人重新整頓了一番,那個他親手鑄就的石拱門被推成了亂石堆。他偶爾經過,疑惑的盯著那裏看上許久,總覺得那裏少了點什麼,卻怎麼也抓不到。

他抓著每一個碰到的丫鬟和小廝,問他們,“我忘了什麼?”

沒有人告訴他。

他冥思苦想許久,突然間在牆邊發現了那方刺繡,歪歪扭扭,看著像鴨子,又像是麻雀,可是他眉頭一皺,認定了,這是一對鴛鴦。

那牆邊還會出現許多東西,有時是一幅畫,有時是一塊絲巾,有時是一碗熱騰騰的藥,有時是一段琴曲。

他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也問不出是誰送來的,他隱約知道他忘記的事情與這有關,可是時間久了,他竟然當成了習慣,以至於視而不見。

隻是他莫名的喜歡上了學武,孟老夫人急的滿嘴泡,他卻毅然決定去從了軍。

現在想來,哪是他莫名喜歡上了學武?分明是還記得他答應她的那句話罷了!

這天下與他何幹?他不過是,想護著她罷了。

後來她求而不得,一身張狂的性子都被磨平殆盡,自己卻隻模糊記了她的影子,是以在看見豪放的思雅的那一瞬,他便認錯了。

他說要護著她,生生轉了她的性子,卻親手將她一步步推向了深淵。他該死。

一幅幅刺繡被孟立暄小心的翻了出來,他找到了鍾書瑤新婚後繡的那張,那是一對精美無雙的鴛鴦,邊上卻浸染著一絲又一絲的血跡。

那時候的她,分明就在自己身邊,自己卻……

他握緊了拳頭,卻突然看見了那刺繡邊緣幾乎不可見的一行小字――“願贈妾之愛郎,惜……”

殷紅的血浸透了那字,她在惜什麼?

孟立暄淚如雨下。

終究……他竟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