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浩就來到了葛碧潭所在的女生院大門口等候,看門的女保安已經對他很熟悉了,也沒有了頭一兩次的注意,他這個時候似乎已經有了習以為常的適應,根本不在乎門口女保安們的態度。他沒有用電話提示葛碧潭他已經等候在門口了,站在這樣的門口無論等多久也不會感到等待中的那種枯燥的,進進出出的靚女勝過了自然界的任何美景,不是說周浩有什麼邪念或者對於女色的貪婪,隻要是男生都願意多看幾眼美女的,這不僅是符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人性特征,而且與人性中的食色本質有關,異性相吸引這樣的法則幾乎是人人無法逃脫的,如果玄奘沒有了入佛門的受戒也不會有抵禦女色誘惑的能力,而這一能力正是外部製約形成的,而不是本真,玄奘雖有不近女色的輝煌人生,但他活著的時候內心真實誰又能窺探得到呢?所以凡夫俗子對於靚女俊男的欣賞不僅無可厚非,而且是含乎人性的正確行為。不同的是男生表達得直率,而女生則比較隱蔽,而實際心中的向往一定是相同的,也不排除女生的欲望更大,但表麵卻也更多的羞澀,這種羞澀的存在難道不正是欲蓋彌彰的一種表現嗎?不管怎樣,周浩自與葛碧潭交往以來,自覺不自覺中就願意站在這裏等候,如果他不厭於站在這裏是因為有觀賞靚女的動因被揭穿後他還要狡辯的話,不是潛意識的作用就是虛偽在作祟了。
這天他沒有等多久葛碧潭就下樓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董茜茜。董茜茜雖然對詩沒有濃厚的興趣,但對小說的閱讀還是有較高熱情的,她在宿舍習慣性地躺著看書,除了專業課程的書籍以外,還讀了幾部的長篇小說。她在與葛碧潭的交往上比起劉嘉露、程紋璽更加默契的原因正在於對文學喜愛的共性上。劉嘉露與程紋璽不僅不喜歡詩歌高雅形式的文學,連小說這樣通俗的文學也沒有多少興趣。用她們的話說,中學刻苦學習語文完全是為了應付高考過關的,進入大學不再對語文有什麼要求了,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還談什麼文學?那隻是愛好者的事了,與她們這些不愛好者似乎沒有了什麼關係。即使火熱的網絡小說成為一種時尚的追求,她們對別的時尚有無比的熱愛,但對這種時尚卻沒有太多的在意。所以在葛碧潭號召去聽報告時隻有了董茜茜一個人的響應。這種對於母語以及文學不熱愛甚至歧視的態度,正是造成不少人有學曆而缺少文化的根源!
三人一起較早地來到了海報上注明的一處大禮堂,在他們之前已經來了不少的人,看樣子熱衷網絡小說的大有人在。他們雖然沒有占上最前邊的位置,但也坐在了比較靠前的中間座位,足以保證聽得清清楚楚,看得真真切切了。趁著等待報告開始前的這段時間,三人吃起了帶來的早點,董茜茜吃著自己帶的,葛碧潭與周浩都多備了一份,拿出來時兩人相視中笑了,坐在葛碧潭右邊的董茜茜看到他們在笑也笑了。他們讓董茜茜吃多餘的食物,董茜茜拿著自己的給他們看,這樣默不作聲的舉動似乎比起推讓來更有實際效用,省去了推讓的麻煩,而且也不需要停止正在進行的嚼咽。早到的同學有不少也和他們一樣在吃著自帶的早餐,這種為了占到前排位置早早來到活動現場放棄去餐廳進食早餐也已經成了不少同學的習慣,這似乎與周浩去女生院大門口等候的習慣一樣,不同的是後一種習慣是對於知識的渴求而不是對於美女的傾慕。就在他們坐下沒有多久,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在距離開講前幾分鍾的時候,禮堂幾乎已經座無虛席了,再後來的同學吵吵嚷嚷發泄著找不到座位的怨言,他們回頭看身後眾多的人時,為自己的早到露出了慶幸的微笑。其實即使坐在最後邊或者站著都可以憑借擴音設備聽清楚的,不過也難免有鬧哄哄的幹擾,而且也沒有前邊人既能聽到聲音也能目睹報告人的尊容,甚至報告人的表情變化,這似乎就是早與遲,前與後優劣的區別了。
報告者在九時前的兩分鍾坐到了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位置,麵對眾多學子的眾目睽睽,自豪油然而生是最自然不過的了,有什麼被人崇拜與敬仰更能滿足精神享受的呢?尤其是崇尚文化的人被同樣崇尚文化的人們所推崇更是無以倫比的精神享受了。僅座無虛席而且站立了不少人的場麵來看,就是對報告者最崇敬的態度了,這樣的場麵也最能激發報告人的熱情,隻有不遺餘力地傾吐自己的知識儲存似乎才足以回報聽眾。
九時整,學校的老師站在了報告人的一邊,將手裏拿的話筒舉得離嘴唇很近對報告人進行了簡短的介紹後,便轉向報告人用溫和而輕微的語氣說了聲開始吧!報告人對視中微微點了一下頭後開始了對於網絡小說這個新生事物的講解。小說是一個古老的話題,說起中國小說再精彩的演講也超越不了魯迅先生所著的《中國小說史略》的權威性了。所以報告人的重點隻在於網絡與小說的關係上,網站的規製,小說的上傳,還有受眾的閱讀。其中關於小說網站開通之後圓了不少人的文學夢,成就了一批作家的話題最為報告人津津樂道,這也正是不少人今天來到這裏的一個重要動因。中國社會正處於市場經濟的轉型期,工商業曾經是中國幾千年曆史上被排斥的行業,即使有範蠡下海後締造財富帝國的神話;即使有鄭國商人弦高犒秦師救國的壯舉;即使有以資助女婿司馬相如而聞名天下的巨商卓王孫富甲天下的傳奇;即使有呂不韋居奇貨的成功,也沒有為工商業者爭得一席政治地位,反而有被歧視的種種標識,盡管不能進入社會的上層,也不能加入社會的名流,但生活上的富裕卻是無法剝奪。兩千餘年的封建社會裏工商業者就生活在富而不貴的矛盾狀態之中。然而今天大有不同於已往的現實,資本已被賦予主宰一切的魔力,似乎社會上的每一個人都受到資本自身所具有的法術的操控而無法逃脫。究竟是人掌握著資本的運營呢?還是資本在有形與無形中左右著資本家的命運呢?中國這塊古老的土地上正在上演著一幕幕這種從未有過的新生階級的悲喜劇。正是這種新生的事物與新生的力量給積澱深厚的傳統社會帶來了顛覆性的衝擊,對於金錢的崇拜逐漸成為整個社會的主流意識是不爭的事實,如果還有人把這樣的觀念當作批判或者恥笑的靶的,則顯得不合時宜而變成真正的被嘲笑者。資本主宰下的社會是無情的,似乎是不以人們已有的善惡為導向的,資本自有資本的運行規律性,隻有順其規律似乎就是溫順的馬匹,否則便如烈馬一般的失控。正是這些隻能適應而不能主宰的客觀規律性在社會生活裏的地位不斷上升,社會成員不能不改變以往的生活習性,那種任憑主觀意誌擺布社會的理念與做法將被顛倒過來,總之中國的社會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社會在改變,意識形態必然隨之改變,在這種改變中不少的東西被拋棄,文學似乎就遭受了這樣的厄運,然而從今天報告者的熱情洋溢的演講裏網絡小說似乎成了小說的救命稻草,葛碧潭從這樣的說辭中也似乎看到了小說生存與發展的希望。加之今天到場的人數之多,遠比她想象的要好,來到這裏的同學有不少是懷揣文學夢想的,至少也是喜愛文學的,這使她很受鼓舞。文學不至於在這場變革中變得一文不值而被拋棄,恰恰相反文學應該在變革中擔負起自身的曆史使命。歐洲文學中不少傳世佳作都是對歐洲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真實記錄,現實主義的巨匠巴爾紮克的《人間喜劇》就是一部資本主義社會的血淚史,而巴爾紮克本人正是為了償還在資本經營失敗後欠下的巨額債務走上了寫作之路的,由此可見,資本主宰社會的條件下不僅能成就資本家,也能成就作家。這樣想的時候,葛碧潭臉上露出了喜色,她看到了文學一片光輝燦爛的前景,有小說的蓬勃發展,也會有詩的一席之地,文學不僅不會衰落,而且會搭乘這艘變革的巨輪乘風破浪開創出網絡世界的一片新天地。網絡小說的逐漸繁榮確實有令人歡欣鼓舞的一麵,但是網絡小說的內容也確實令人擔憂,玄幻與仙俠成為主導性的內容能代表文學的發展趨勢嗎?如果今後真要形成這樣的格局,是一種功績呢?還是罪責呢?尤其是報告者的充分肯定引起了葛碧潭深深的思慮,在這場報告結束後的數日裏,她心情一直難於平靜,終於在一日下午自習時奮筆寫了一篇文章,送去學校的校報登載,由於有之前關於傳統文化幾篇撰文的見報,校報的主編在接到她送來的這篇文章時當即就流露出了極大的興趣,不僅表現在態度的異常熱情上,而且見諸在行動上,讓葛碧潭坐下稍等,放下手頭的工作看了起來,看過之後顯得激動不已,一再稱讚切中要害,表示本周內一定見報。葛碧潭聽這位主編誇獎後也顯得異乎尋常的興奮,兩人由這篇文章談到了幾日前關於網絡小說的報告,又由網絡小說談到了現代文學與傳統文學的繼承與發展問題,正是由於這位主編與她認識上的一致性才有了之前文章的登載與這次的痛快答應。幾天之後,葛碧潭在校報的頭版見到了自己撰寫的文章,而且加了編者按,主要意思是作者能在聽完網絡小說的報告之後對其存在的問題進行深刻的剖析,這種既有見地又負責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號召同學們以網絡小說為論題,以校報為陣地展開一場討論。葛碧潭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篇文章竟然引起了這樣的反響,這不是她個人的幸事,而是文化的一種幸運。一篇署名戈壁灘《誤途的網絡小說》的文章又在三江大學引起了一場熱議,讚成與反對兩種聲音共存,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是難免的。文章是這樣寫的:在網絡小說中大量流行兩方麵的內容,其一曰玄幻,其二曰仙俠。這兩者充斥的結果幾乎成了網絡小說的代名詞,給網絡小說帶來了極其低劣的影響,以至於把閱讀網絡小說冠以貶義的代稱,其弊端一言以蔽之都是遠離現實的東西,這樣的文學內容對社會能有多大的益處,隻能供給無聊者消遣罷了,文學教化的社會責任則退居在了其次。有人為之辯護曰世界文化的主流也是玄幻,以美國好萊塢大片盡是這方麵的內容為佐證,雖沒有看過一眼這樣的小說,不知玄幻的旨意在何處,卻知美國大片的用意全在於人類未來遭遇外星人侵襲後隻有美國是能夠承擔拯救人類的唯一人選,這樣的玄幻完全吻合了美國主宰地球的現實。不僅如此,更重要的在於體現美國對於未來人類主宰的戰略圖謀,這是美國大片玄幻的出發點與歸宿點,甚至於美國政府都依據好萊塢大片中的玄幻製訂出了現實的戰略方針,這是怎樣的文化現象,完全是一種有益於國家利益的戰略企圖。中國網絡小說的玄幻有這樣的社會功用嗎?恐怕隻能在墮落民族意誌上發揮作用,難於在民族複雜上有益處的,與美國的玄幻文化有形式上的相似,而沒有本質上的相同。文化的意義更在於民族特色,何苦要追慕於一個新興民族的東西,華夏文化幾千年的傳統為什麼不能發揚光大,而要走在別人的屁股後邊一拐一瘸地學步呢?最終連東施效顰的下場也沒有!中國文學強大的出路在於繼承傳統文學,文學的生命在於現實主義,而不在於形式的獵奇,在於曆史的價值,而不在於一時的火熱,世俗未必是正確的,隻有經得起曆史沉澱才是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