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個密室,隻有一扇一人寬的小門,銀灰鋁皮色,幾乎跟牆麵融為一體。
黑暗像洪水湧來,我光著腳縮在牆角,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不要打我,不要,救救我,誰來救救我!”眼前什麼都沒有,卻能感受到手指粗的藤鞭不時抽打我,先是頭,再是臉,我用手擋就抽打在手上,火燒一樣疼痛,骨頭似乎都快裂開。
我躺在地上翻滾著,慢慢的爬向門口,那扇門卻怎麼都打不開!絕望、恐慌、如同洪水,馬上要將我淹沒,我拚盡全力發出最後嘶喊:“救命——”
恍惚中,有人推了我一下,清脆的男聲在我耳邊說,“醒了”,我像是被人強行撥開了眼皮,猛地睜開眼睛,喘了半天氣,大腦才重新運轉。
這裏是學校心理谘詢室,我正坐在沙發上,麵前新來的心理谘詢師阿一,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來找他幫我“解夢”的。
阿一遞給我一杯溫水,“這個夢,多久了?”
我慢慢恢複鎮定,忍著恐懼打開記憶閥門。從父親去世到現在兩個月,起初我以為無法接受父親離世的事實,後來,並不是那麼簡單。噩夢沒有變化,黑暗的密室,看不清的人,還有落在身上的藤鞭……
“秦幀。”阿一脫掉白大褂坐在我麵前,我有點緊張了,他很少鄭重叫我的名字。
“有……什麼問題?”
阿一正視我的眼睛,“接下來我問你的問題,你要如實回答,絕對不能有所隱瞞。”
我心裏一緊,趕緊點頭。
阿一問我:“你父親去世時,有什麼特別的跡象嗎?我是說特別的?”
我想了想,雖有疑惑,但還是如實的回答道,“有的,他給我留了一把無法打開家裏任何一扇門的舊黃銅鑰匙,還有……看向我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欲言又止。”
那是父親彌留之際,他把鑰匙放在我手心,握緊我的手,想說什麼,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放棄了,之後任我再怎麼問,他都沒再說句話,直到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整個走廊裏回響著刺耳的“嘀——”,他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阿一聽我說完,沉默一陣,給我一張空白的診斷結果,我沒明白他的意思,皺眉看著他。
“秦幀,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你患了嚴重的記憶障礙,在你的心裏,有一段記憶因為某種原因被你刻意忘記了,而現在,你父親的離世對你造成一定打擊,你潛意識開始挖掘跟他有關的所有事情,也就在這同時,無意中勾起了那段被你刻意隱藏起來的記憶。身體的抵觸,意識的渴望,讓這段記憶以夢的形式呈現在了你的眼前,這就是你連續噩夢不斷地原因。”
“可是這跟我父親留給我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夢裏並沒有鑰匙,也沒有跟鑰匙有關的事。
阿一皺了皺眉,“這就要問你了,你的夢裏雖然沒有鑰匙,沒有鎖,但是在現實中,這些東西在你的生活裏充當了什麼角色?你父親是突然把鑰匙給你的,還是你以前就見過?而現在,他隻是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我身子一僵,幼年時的事湧上腦海中,深山裏的老房子,老房子對麵那棟粉刷慘白的小洋樓,父親每周末都會去那洋樓裏,一呆就是一天,他腰上別著的就是這黃銅鑰匙。
很多事,說是忘記了,沒想到,竟然會以這種形式重新回到大腦皮層。
難道我丟失的記憶跟那棟小洋樓有關?
自六歲有記憶起,我隻記得那個地方對我來說是禁地,父親告訴我,裏麵的東西是小孩子不能看的,等我長大了,他會告訴我一切……這一等就是十九年,我們搬了家,我有了新的朋友,也就漸漸忘記了那棟不倫不類的小洋樓,結果沒成想,在父親去世之後,我竟然又一次跟那個地方牽扯上了一絲關係。
“阿一,如果這段丟失的記憶我不找回來,會怎麼樣?”
阿一看著我,目光鄭重,“我知道你心裏有些抵觸那段記憶,但是你必須要找回來,否則……輕一點,你會患上多重人格,重的話,會精神分裂。”
我還在兀自反應這兩種病我比較能接受哪一種,阿一忽然抓我的手,“阿幀,認真一點,這件事你無法逃避。”
“……”
“別怕,我會陪你麵對,”他說,“我想幫你。”
他是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對我示好?這人還真是會見縫插針,是看我沒有親人了,想來可憐我?還是……他已經看出了我心裏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