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竟不知,長輩們私下裏竟已交換過庚帖了。
箱奩接連不斷搬進府內,昨日笄禮時的喜氣還未散去,如今丞相家嫡女議了親,上門祝賀的人多的快要把門檻踏破。
原先想著憑小姐的家世相貌,及笄過後,上門提親的人家必定很多,可是小姐就這般毫無預兆的指了鄭國公家,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鶴兒也知鄭國公家的公子是上進的,可就是不甘心,看著小姐坐在窗前捧著書,卻似是一個字沒有看進去,全在那兒發呆了,心裏也為小姐感到心酸。
旖旎卻不知鶴兒的小心思,她隻知道,如今又是奪儲之際,父親還未站隊,皇子們必然想拉攏父親。皇後,敏貴妃,德妃,無論哪一方,都是父親不能得罪的。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父親這時候不是為了名利將她許給皇子,而是為了她選了一門比較靠譜的姻親,旖旎知道,在父親心裏,她和母親永遠比名利地位重要得多。
隻是聽著府中下人報備,師父似乎從昨日笄禮結束後,便不在府內了。
旖旎差人去找了,卻依舊無果。師父幾乎沒有交好的人,這一宿未歸能去哪兒呢?
陽光穿透鮫帳,床上灑滿了細碎的陽光,便好像是那日在藏經閣內看到的光景。濟生大師那兒麼?
旖旎恍然想到師父與濟生大師算得上是好友,此刻失蹤或許是去了定國寺了吧。
剛想讓人備轎,可是母親卻換她過去,說是要教她日後掌家之事。旖旎不能拂逆了母親的意思,讓著黃鶯和芙心兩個乘轎子去定國寺找鳳引,借口麼,便是替小姐在佛前還願。
彼時旖旎卻沒有想到,黃鶯她們這一去,卻是生生替自己受了死劫!
府裏新進了一批陳設古玩,鳳夫人便叫了旖旎過來教她如何派人將這些東西入庫,記檔,看著旖旎卻是魂不守舍的樣子,輕聲喚了喚,以為她是累了,也不勉強,讓旖旎回房休息。
旖旎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卻是去了鳳引的房間。
鳳引不喜奢華,屋子裏裝點的簡潔幹淨,桌子上有著一張宣紙,上麵是師父雋逸瀟灑的字,旖旎手微微一顫,她的字是師父教的,如今那紙上的字旖旎卻是極熟悉的。
“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
濟生大師拈著棋子,“你又輸了。”
鳳引回過神,“是我棋藝不精,讓大師見笑了。”
“你的棋藝雖然遜我許多,卻也不至於輸的這麼慘,可是有了心事?”濟生大師看他眉頭緊鎖,鳳引在塵世裏沒有半分牽掛,除了那個徒兒,此刻鳳引心事重重,必定是為了那個徒兒的事。
“聽說你的那個徒兒,昨日及笄,小字取的什麼?”
鳳引苦笑,“彬蔚。”
濟生大師手中棋子滾到了地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慌忙低下身撿起那枚落到了地上的棋子。
鳳引疑惑看他。
濟生大師沒有說話,低下頭在思量著自己的心事。
彬蔚彬蔚,默默念了兩遍這個字,濟生大師歎了口氣。
鳳引心內百轉千回,當初為旖旎取這小字時,可是費了好長時間的精力,卻總是不知該取什麼字才好。直至一天他在練字,卻突然心血來潮,取了一本詩書,信手一翻,便是陸機的《文賦》,入眼便是“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這一句,於是便取了這兩個字。搖了搖頭,又想到自己乍然出府,還沒通知任何人,便寫了封信,讓人送回丞相府。
鳳引又在濟生大師處呆了兩日,兩人談了兩日佛,濟生大師堅持認為鳳引有參禪慧根,鳳引卻嫌寺院齋飯吃的讓他口中都能淡出鳥,執意要離開,濟生大師挽留不得,隻好讓他下山了。
“師父。”旖旎看著鳳引,又張望了他身後,“黃鶯和芙心沒和你一處回來麼?”
“我沒看到她們兩個呀?”鳳引擰著眉。
旖旎看了身後一臉焦急的中年婦人和穿了洗的泛白的舊衣衫的年輕女子,心裏升起強烈的不安感。
中年婦女是芙心的母親王氏,年輕女子是芙玉的妹妹蓮兒,王家是鳳家的家生子,芙心便是旖旎房內伺候的,昨日母女倆過來說芙玉一宿沒回來。
旖旎原先接到鳳引的信,知道鳳引是在定國寺內,以為是師父留下她們在定國寺內住兩天一起回來,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幅光景。
“這可怎麼辦啊,我的芙兒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了?”王氏哭成個淚人,她半生隻得了兩個女兒,丈夫又是個沒福分的,早早就過世了,大女兒若是出了什麼事,讓她可怎麼活啊?
“娘,沒事的,姐姐隻是出去了趟,馬上會回來的。”蓮兒雖然年幼,但孝順懂事,扶著王氏柔聲安慰。
旖旎立刻吩咐了人出去尋黃鶯和芙心,黃鶯和芙心這次出行,應是帶了一個車夫和一個下人,四個人的人馬,真的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