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聖似是無意戀戰,一鞭將玉虛子奮力逼退,轉頭環掃八派中人,縱聲狂笑道,“事已至此,老夫便成全你們,將諸位全都葬在煙籠山上,至多聖教幾十條性命相陪,也不算死得太冤……”話至此處,突聞三兩下炒豆似的裂響,飛揚的塵絮中,山頂半邊飛亭竟從崖頂‘嘩啦啦’的傾瀉下來,漢白玉挾著滾石,在綿密的薄雪中相互衝擊,旋又湮沒於湖水中,殘垣斷壁一地蜿蜒,悉數流去,未留下半絲痕跡。
空穀之中,靜得仿佛落針可聞,毒聖收住長笑之聲,唇麵一下變得煞白,群豪臉上亦有疑色,十幾道目光交織往來,頃刻間,竟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我的臉上。
周遭死寂沉沉,一切似乎都趨於靜止,隱隱然,穀中似有一陣清朗的語聲清晰傳來,“火藥俱是藏在壁中巨石之下,多半引線已被在下毀去,魔教爪牙也被在下製服,各位大可放心。”
察覺到一陣袍袖的窸窣聲,我便知夏紫塵已然親臨,回眸間,適巧看到那抹負手昂然的墨影,整個人如披冰屑,眉眼似還流竄著銀燦燦的霜白,渾無半分煙火氣息。
清越的喉音震散在空氣中,讓心底有了些微的安定。我唇角揚起一抹意外的弧度,輕輕靜靜的笑著:“樊雨飛,妹子等你許久了。”
他眸中漾起一絲笑意,信手撫去我肩上的塵屑,“愚兄一路尾隨至此,隻是因為放不下你。”說話間,銳目一掃當場,容色倏冷,拂動如絮的紗帷下瞧不出絲毫喜怒,“適才在下尋線而至,見三條溪穀中俱有魔門弟子的行跡,除去主路,四麵俱是峭壁懸崖,無路可通,唯有此洞尚存一線生機,諸位要如何選擇,在下不便多言,但今日之事已同諸位無關,你們要走要留可憑自己決定。”
群豪驚疑之餘,紛紛露出震動之色,忘玄長老、震陽子卻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此刻略一尋思,立時聽出了夏紫塵的弦外之音,“承蒙樊大俠援手相助,隻恨我們無以為報,但諸位掌門在獲悉此事之後,早已打定了主意,此番專奉盟主諭令前來,一切事宜自然隻聽盟主差遣,請恕貧道萬難從命!”
“我等心意已決,縱是拚上性命,也得為昔日的英靈討回個公道,況且若水神宮之事,魔門也是起因之一,在場中人添為一派之主,又豈有置身事外的道理?”玉虛子這番話說得雖十分在理,然而到了夏紫塵的麵前,卻仿佛變成了天大的笑話,“諸位古道熱腸,俠義之心,天地可鑒,然而魔門教主心懷巨測,早已在事先留有後招,你等俱是掌門之尊,竟也不免被這積年老賊玩弄於股掌之中。”
司徒霜轉頭瞧他一眼,眸中隱有相詢之意。
“戰宗濤得以毒功名絕天下,此刻非但俱未使出,掩飾武功的意圖卻十分明顯,首座與在場諸位,莫非還瞧不出來麼?”
我上前兩步,揚聲道:“毒聖的修為本是另辟蹊徑,與別不同,若論內力倒比毒仙苗紅玉的百足聖蟲功猶勝一籌,豈有這般不濟之理,依我看……今日利用諸位掌門入島的幕後,隻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
毒聖憋著嘴角抽搐,明知大勢將去,神態之間卻仍不失一代梟雄風度,“老夫邀請天下名門正派高手相聚煙籠山,便是準備將強敵一網打盡,此番既被識破,隻怕諸位決難生離洞庭,既然都是將死之人,說了又有何妨!”
我含笑搖頭,一語道破司徒霜的居心,“魔門旨在一舉覆滅八派,又豈會逃過司徒霜的眼皮,那不過是因為她昔年所行之事,兩皆敗於正派之手,因此遷怒於整個中原武林,她想借若水腹地的創設,利用魔教牽製各派掌門,繼而揭穿魔教的鬼謀,如此以來,既可揚名江湖,傳誦千秋,亦可讓正邪兩道都領教她的能耐,即便各位往後仍將若水神宮視作大敵,卻也隻能礙於今日的救命之恩,絕口不提此事!”
司徒霜咬著紅菱似的小嘴,委屈道:“倘若如此,那賤妾的居心,豈非要比戰宗濤更狠毒百倍了?”
對上那雙妖精般的瞳眸,我喉頭一窒,才平複不久的的殺機又冷不防地湧滿了胸臆,驀地,一把荀暖的喉音徐徐躍入耳際,“這些人個個都有該死之惡,但眼下卻非是受誅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