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趙煙樹想著該怎樣離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暖且熟悉的嗓音。
“沾塵師父?”
來人一愣,“施主識得末學?”
沾塵立在假山一旁,方才他在院子中行走時見此處環境甚好,便借著寒風在假山上打坐,忽然四麵一片喧囂吵鬧,心下疑惑便起身查看一番,誰知才一轉身就發現靜靜的立在寒風中的清寂女子。
趙煙樹點點頭,道,“奴家曾有幸見過沾塵師父幾麵?”
“如此也是緣分了。”沾塵看見獨自站在黑夜裏的趙煙樹,無端的就想做些什麼,便又說道,“施主夜訪此處是要找人嗎?”
“嗯。”趙煙樹點頭,直言道,“奴家半夜裏冒昧打擾,原是想請教殷娘子一些事。”
“淺商施主?”沾塵想了想指著四麵的燈火問道,“這些是人來尋施主的?”
趙煙樹點頭,說道:“因了一些俗事,奴家不宜現身人前。”
沾塵道:“末學才剛從一條小徑行來,見哪裏較為幽靜,想來這些人應該還不曾到達。施主若不介意,末學為施主帶路如何?”
“如此就有勞了!”趙煙樹一時也無它法可想,便道了謝跟著沾塵往他所說的小徑上行去。
一旁的沾塵依然是一派漠然的態度,趙煙樹想了想還是問道:“沾塵師父是從殷娘子的院子裏出來的嗎?”
“末學也不清楚是不是如施主所說住在淺商施主的院子裏。”沾塵想了想說道,“不過之前淺商施主曾到末學屋子時說過她便住在離末學不遠處,所以末學想施主若是到了末學的院子也應該離淺商施主的院子不遠了。”
原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若不是他自己記起了些什麼,便隻能是殷淺商不離他身旁十二個時辰以上。不過聽沾塵言談之間再不如以前那般清冷,趙煙樹終於也放心了些。
兩人一路行到殷淺商的院子,遠處的喊著抓人的吵鬧聲也漸漸的平靜下去,沾塵停在自己的屋子外對趙煙樹道:
“末學就住這裏,施主你····”
說道這裏話語忽然就停住了。之前兩人一直行走在黑暗裏,便是沾塵內力高深夜能視物,也不過是個大概的輪廓,加之為著禮節,所以一直不知趙煙樹是何模樣,隻模模糊糊間覺得除去一開始說過一句話之後再不曾言語的走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身上的氣息極是讓人親近。
現在到了自己的院外,院子裏的燈光雖然昏暗,但對於他來說也和白日一般無二了,現在突然回頭之間猛的一眼就看見一個身著藍色大髦的女子,沾塵刹那之間忽然便有一種踏進紅塵的感覺,愣愣的說道:
“施主,末學為你·······”
說道這裏,卻又立刻停住了,半響,微低了頭道了聲佛號,言道:
“施主既然識得末學,想來應該也是在此處見過無疑,既是如此應該也是知曉淺商施主的住處的,如此末學就不再打擾了。”
她既然是半夜前來,自然是有著不願為人知的地方。
趙煙樹聽他沒有說完後麵的那一句話,心裏便覺鬆了口氣,躬身謝道:
“今日之事多謝沾塵師父相助!奴家告辭了!”
“不必客氣。”沾塵道,“施主保重!”
趙煙樹轉身往另一邊的青石小道上行去,忽然之間便有些明白了殷淺商之前的那些癲狂之態。
----這樣一個和暖如春的人,不管這一刻再怎樣的相熟,下一次相見時又是一番陌生的問候,他自是無意為之,卻還是讓人心裏難得歡喜起來。
感慨的同時,更是為殷淺商的情深意重敬佩不已。
“阿彌陀佛!”見趙煙樹身影又一點點的消隱在暗夜裏,沾塵注視了片刻,忽然輕輕的道了一聲佛號才轉身進了屋子。
今夜興起的這一次遊走,竟像是帶了任務出門隻為這個清寂的女子帶路似的。那一刻他未盡的話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說些什麼,隻是忽然就想起自己從不離身的卷冊上的那些話語,而自己那個時候想說的話,原是和卷冊上的那件事違背了的。
屋子裏的暖烘烘的很是怡人,沾塵走到燈下拿起桌上翻過一半的佛經繼續安靜的看著。等著剛才所見的那個清麗的影子漸漸的從腦海裏開始模糊。
過了片刻,便有小廝端著熱水推門進來。沾塵把手上的佛經並身上從不離身的卷冊一起放在床邊的高幾上。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生活裏支撐著等到次日天明的一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