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爸呢。”沈莉神情恍惚,靠著水泥板聲音萎靡:“總不回家,我知道他在這兒的……”
“這是別人的工廠,我爸不在這兒。”蘇詞道,十分平靜。
“胡說,你這孩子越來越愛撒謊了,從小那張嘴裏就沒個準信兒……隔壁王大嬸又來告狀了,說你用彈弓射了她們家的雞屁股……”
蘇詞皺了皺眉。沈莉最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她懷疑已經不是抑鬱症這麼簡單了。而且記憶總停留在從前的某個時期,但又似乎知道自己丈夫去世的事情,否則怎麼會守著水泥板?
“這回真沒騙你,不在這兒。你不信我?”蘇詞堅定地道。
沈莉的表情在聽見她最後一句話時略微有些鬆動,晃了晃腦袋後看向了蘇詞的眼睛。
隨後她一僵,笑了起來:“信,媽信你。”
“那我們回家。”蘇詞站了起來,朝沈莉伸出了手。
沈莉將手放進了蘇詞張開的手掌間,細膩嫩白的手和蒼老而充滿泥垢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蘇詞就像沒看見似的,緊緊將沈莉的手握住,往前走。
邵非言的目光在她們的手上逗留了一霎,又轉到了蘇詞的身上。他覺得自己今天很奇怪,非常奇怪。先是想送這個女人來醫院的念頭就十分怪異,不否認確實有捉弄她的心思在,但本意確實是想送她來。
蘇詞又恢複了那股懶勁,帶著沈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邵非言在原地沉思了兩秒後也邁動了步伐。
於念秋走在最後,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邵非言的背影一眼,隨後將目光移到蘇詞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蘇詞牽著沈莉的手走到了醫院門口,停了下來,轉身道:“邵總你先回去吧,我把我媽安頓好就會回去上班,保證不曠工。”
“要多久?”邵非言看了看表。
“十幾分鍾。”蘇詞看著他的動作,有些驚恐。
他不會是要等她吧?
“回去的時候打個卡。”邵非言道,轉身離開。
蘇詞想了幾秒,突然想通了。
原來如此!邵非言是怕她曠工所以才送她過來,好盯著她,等等打卡記錄會傳過去,也是為了監督她!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種摳門的總裁怎麼可以被允許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汙染空氣?簡直是將剝削勞動力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蘇詞憤恨地拉著沈莉往醫院裏走。
於念秋跟了上來。
“還不打算承認嗎,你們什麼關係?”於念秋涼涼道。
“誰和誰?”蘇詞問。
“你,和你們邵總。”
“摳門地主和悲催民工的關係。”蘇詞冷哼了一聲。
“少來,普通上下級關係會專程送你來?”
“你在說什麼?普通?你覺得經過昨天我給他留下那樣深刻的記憶之後,我們還能做個普通的上下級?”蘇詞不可置信道。
“所以說,從實招來。”
“說實話……”蘇詞苦笑道:“債主和欠債人的關係。”
“你欠了他什麼?”
“醫藥費,可能還有精神損失費。”
“不就是借用了他的車,還不至於吧?”
蘇詞將整個經過還原給了於念秋,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
“……我收回剛才的話,”於念秋道:“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做,老虎頭上拔毛--至少勇氣可嘉。”
“問題是我拔的時候不知道那是老虎……”蘇詞弱弱道。
“……”
到了病房,一個微胖護士一直在念叨著什麼,見到蘇詞牽著沈莉進來後念叨得更厲害了,不停地數落著她們。
蘇詞最煩的便是耳邊不停有聲音在響,立刻轉身走了出去,在走廊裏透氣。
電話又響了起來--房東太太。
蘇詞接了起來。
“喂,怎麼了房東阿姨?”
“啊,是蘇詞啊,”房東阿姨的聲音傳了過來,“是這樣的,和你商量件事兒。”
“嗯。”
“我這個房子呢,原來就準備留給我兒子當婚房,他們現在要結婚了,小兩口……你說是吧?原本也是可以讓你租在這兒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媽,三天兩頭地出事兒,救護車老是半夜在門外響著,鄰居都在和我抱怨這事兒……”
蘇詞頓時了然。
“明白了阿姨,”她歎了口氣道:“但是能不能多給我幾天,我找到房子了就搬。”因為沈莉的事情,她已經是第三次被趕了,再這樣下去真得露宿街頭了……
“好、好!”房東太太似乎沒想到蘇詞這麼好說話,連忙應答。
掛了電話,蘇詞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