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慶功宴,依舊在逍遙湖旁。
歌聲曼曼,琴音唯美,一切如同往昔。
不同的是,仙界換了仙帝,淩雲清風合二為一。這或許就是注定的結局,季初諾最終還是仙帝,夜弈嵐同他爭了這麼多年也是徒勞。
遠離宴席的湖邊,一個秋香色身影立在那裏。
微風吹皺了一池江水,亦吹來了一地的哀愁。哀為她,愁亦為她。
閉上雙眸,任風將她吹亂。腦海中永遠抹不掉的是她將憂堯劍刺入她心口的一刻。
覆滅,傾覆萬物,毀滅萬物,不留下一絲痕跡。
耳畔還縈繞著她死前說的話,淚水不覺間滑過臉頰。
她說:“洛玉,這就是天注定的結局,我必為你死。不要為我傷心難過,生死離別總是難免的,洛玉,你要好好活著……”
虛弱的聲音,虔誠的祝福。
“鳶,明知結局的悲痛,為何當初還要這麼做?”心裏疼痛蔓延,陰陽兩隔的苦是無法忍受的痛。
記憶中一閃而過的是如嫣淚水宣泄的麵容,和她憤怒的哭喊:“為什麼?為什麼主子還是為你而死?你不過就是天尊,憑什麼殺她?為什麼死的不是你而是她?主子視你為最重要的人,可你卻毫不留情的殺了她,你怎麼就這樣狠心?”
此刻,墓洛玉呆呆的自語:“我也不想呀,可她要毀滅的是整個仙魔兩界,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可以,我情願死的是我不是她。”
但當時墓洛玉沒有說,她完全處於悲痛之中,已沒了回複如嫣的能力。
現在她再想說時,如嫣已不給她機會。她已一頭撞在了自家主子的靈柩上,頭破血流,與世長決。同她相互珍愛的如影,也在她死後鬱鬱而終。
一個人的死亡往往牽動了眾多的生靈,瀾鳶的死就牽動了相愛的如嫣和如影。
墓洛玉後來才知道,他們前世有著‘來生,不羨鴛鴦不羨仙’的諾言,而這諾言,就在生與死輪回間化為烏有。
“都是我的錯,可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她嗚咽的蹲下身,俏麗的小臉藏在衣袖中,柔弱的雙肩不停的顫抖,“如果一切重來,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逝去的時光,如同沙灘上的貝殼,每一次拾起都會使她流一次淚。於是,她用記憶去緬懷那些時光,用心靈去拾起那些貝殼。
她們的相遇,她們的相識,她們的相知……
從敵人變為朋友,由路人變為知己。明明可以擦肩而過,卻偏偏相交相識,這一切,到底該歡喜還是該心痛?
知音難尋,一旦錯過就不在,好比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她卻已不在燈火闌珊處。
逍遙湖畔風景依舊秀麗,可物是人非,必是載不動許多愁。
飽含秋波的眸子呆滯地掃向不遠處,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兩個尚不精通人事的少女,一個情竇初開,一個溫和柔順。
“情緣天定,可我已逆天。”
“瀾鳶,你說我該怎麼辦?”
“別怕,洛玉,放心,縱有一日萬劫不複,我也會永遠在你身邊。”
可如今呢?她與她陰陽相隔,曾經在年少懵懂時許下的承諾,又會有誰來實現?
“鳶,你明知是實現不了的承諾,為何還要輕易許下?如今人生失意還有誰的肩膀任我哭泣?”墓洛玉低聲自語,複雜的思緒在腦海中蔓延。
沒有依靠的肩膀隻得與天同悲,驀然,又想起了那曲江南小調。
“燈影槳聲裏,天猶寒,水猶寒。”
寒得刺骨,寒得使她瑟瑟發抖,無力掙紮。
“夢中絲竹輕唱,樓外樓,山外山,樓山之外人未還。”
斯人已逝,又怎會回?就算來生轉世,也已不複當初。
“人未還,雁字回首,早過忘川。”
如今的她早過了奈何橋,離了忘川河,她們的情誼,她早已忘卻。
“撫琴之人淚滿衫,揚花蕭蕭落滿肩。”
早已無言無力,空有淚水宣泄,隻得心涼徹骨。
“落滿肩,笛聲寒,寒影殘。”
眼前她的身影尚在,可卻徒有餘影,宛如斜暉,殘破不全。美,皆美矣,卻已不再完整。
“煙波槳聲裏,何處是江南?”
而她,更身在何方?可否安好?待千百年後重新輪回,茫茫人海中,她又能否看到她的身影?
她曾高山流水為君鳴,如今又要絕弦為知音,知音難覓,人生又幾何?千回百轉後重回此地,少了人,少了歌,唯有那情意尚在。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斷弦有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