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市開到H市要五六個小時,四個小時後,席修遠有些擋不住了,昨晚熬夜了,今天又加上一直忙碌,疲憊奔波於公司跟醫院之間,還去機場接了一個朋友。

伸手揉了下倦怠的眉心,不經意間瞄到身側的喬靜初,她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看她的狀態,估計是睡得很不安穩,臉上的表情,都是緊繃著的。

她長而卷翹的睫毛還沾有未幹的淚跡,能讓一貫堅強倔強的她流淚,這次的打擊,對她而言,著實是致命的。

雖然她從未提過她的爸爸,但是喬邦國在她心中占的份量,還是很重的,隻是她不願意向旁人提及而已。

或許她怨過她爸爸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但她卻從未恨過他。

席修遠幽幽地歎了口氣,喬邦國的死,讓自己看到了希望,同時,將霍爾斯給阻擋在門外。

或許自己應該慶幸,然而看她這樣萎靡不振的死樣子,他寧可喬邦國能夠出獄陪在她身邊,永遠好好的,盡管她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咬牙切齒。

“初初,到了。”

之前她告訴過自己地址,不是H市的監獄,而是直接去了殯儀館。

她是真的累了睡著了,席修遠停車後推了推她,發現她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要是別的時候,他肯定不忍吵醒她,但是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叫醒她,讓她麵對現實。

要是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但是趕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喬邦國已經火化了,她根本就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

她見到的是一盒骨灰,她有些不快地質問殯儀館的人,為何不等她來後再進行火化?

殯儀館的人說是監獄那邊的人送過來的,還說當天就要火化。

不過還暴露了一個信息,原來跟爸爸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具屍體,爸爸留下的遺書說要當天火化,而那個跟爸爸同監獄的人,據說被爸爸殺的。

換而言之,便是爸爸在監獄中成了殺人犯,然而抵擋不住濃濃的愧疚自殺,以死謝罪了。

這是席修遠找來殯儀館館長之後,人家無意中透露出來的。

喬靜初聞言,表情震驚,她不信,她真不信。

雖然爸爸被判的是無期徒刑,但她相信他不會懦弱到選擇自殺這條捷徑。

若是他真想自殺,當初完全可以不用坐牢直接選擇與世長辭的。

在席修遠的攙扶下,她已經回到了車上,她麵色慘白,咬著唇,唇角發白,還隱約可以瞧見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要去紅星監獄。”

她慢慢坐直了身子,目視前方,口氣堅決,像是剛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紅星監獄”是喬邦國之前服刑的監獄,問了一個在這工作了一年的獄警,他對爸爸還有印象,說他在獄中表現一直良好,想要有好的表現,能夠在有生之年得以出獄。

不過,監獄長跟其他人都說爸爸的脾氣很不好,總是要跟同室的犯人起爭執,表現不佳。

喬靜初抱著爸爸的遺物走出紅星監獄後,心頭不禁沉重起來,而且她直覺相信那個在這工作了一年的獄警所說的話。

或許,爸爸的死,沒有這麼簡單,她自己也不相信爸爸會選擇自殺。

若是爸爸不是自殺,那麼又是誰布下天大的網來陷害爸爸致死?

還有,紅星監獄為何在通知她後卻沒有給她見爸爸最後一麵的機會呢?是不是怕她看出什麼貓膩來。

爸爸曾經住的那個房間,現場已經被清理過了,整潔幹淨,看不出別的跡象。

“我覺得爸爸的死,沒有這麼簡單。”

喬靜初看了一眼天空,肯定地說道。

席修遠知道她這話是在跟自己說,盡管她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喬靜初手中屬於爸爸的遺物,其中一本是爸爸的日記,可是上頭缺了三頁。

那三頁到底寫了什麼呢?

或許這遺失的三頁跟爸爸的死有關,她認為。

躺在H市有名的切爾西酒店床上,她翻查著手頭上從“紅星監獄”拿回來的爸爸的遺物,除了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便是爸爸的一本日記本,還有一隻老式的圓形黃金耳環,被層層包裹在一條舊到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手帕,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了。

她一頁一頁翻讀下去,明明身子很累,已經達到極限了,但她還是憋著一口氣、死死地撐著。

爸爸的死,實在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她一直不願去見爸爸,不是因為沒有原諒爸爸,而是內心還沒有做好麵對他的準備。

其實她回國之後,是去過“紅星監獄”,但沒有見他罷了。

她有些後悔,若是自己那時去見他,也不會這般遺憾了,她很想告訴他,自己還是愛他的,因為那個人,永遠是自己的爸爸,就算他做了再大的罪無可赦的事情,血緣親情,還是割舍不了的。

她纖白的指腹在發黃的頁麵上摩挲著上頭遒勁有力的字跡,爸爸的字,很有味道,他曾經一直引以為傲過,他那時就是因為練字跟媽媽認識的,然後媽媽便是因為爸爸的字寫的好看而被吸引。

很多人都說從一個人的字中,能夠看出一個人的人品。

一直以為爸媽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對模範夫妻了,沒想到爸爸最後還是背叛了媽媽,兒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爸爸的日記上,沒有提到過,提及媽媽,上頭有幾頁像是被淚水洗刷過,字跡有了模糊不堪的感覺。

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內線,席修遠打來的,喬靜初接了起來,有氣無力地應道,“什麼事?”

現在其實已經是臨近中午了,但兩人折騰了一晚,早上又忙於奔波,便在這邊先暫時住了下來。

雜誌社那邊,喬靜初打了個電話,讓華菲菲幫忙請假。

華菲菲在電話裏吵嚷著讓她快點把采訪霍爾斯的材料遞交過去,喬靜初電話裏隻說會盡快給快遞過去,她本人不在C市,但沒有交代具體的行蹤。

爸爸的死,她還不想太多人知道。

“還沒睡?”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席修遠躺在另一間總統套房的床上,他此時頭發濕漉漉的,身上僅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床上還甩著一條白色的長毛巾。

“睡不著。”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身子已經到了極限了,但頭腦還是很清醒,爸爸日記本上不少感人肺腑的語句,讓她的心潮澎湃,豈能睡著,睡意都快被帶走了。

“你需要休息。”

他的口吻是命令似的,宛若一個主宰的王者。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