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有什麼事嗎?”似乎是感受到許多多的注視,秦歌忽然開口問道。

“我--”許多多張了張嘴,想解釋那晚的吻,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像不管怎樣說,隻要提起,就顯得很是尷尬,於是她決定放棄,話尾一轉,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沒什麼。”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兒,到家我再叫你。”

秦歌終於轉頭掃了她一眼,和許多多偷窺的目光撞個正著。許多多難得的臉一紅,雖然沒有一絲睡意,還是慌忙閉上了眼睛,裝睡來躲避四目相觸的帶來的心神不寧。

唯有車輪壓過路麵的聲音隱約回響耳邊,溫和的夜風從車窗縫隙鑽進來,吹拂在許多多的臉頰,這一刻,她竟感受到心靈從未有過的寧靜。

讓許多多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秦歌的車上真的睡著了,直到陳媽把她叫醒,秦歌已經進了屋子不見蹤影,老陳則站在一旁,等著把車泊進車庫。許多多忙跳下車,三步並作兩步也向屋裏走去。

許多多洗過澡,把從梁曉甜那裏借來的衣裳交給陳媽去洗幹淨,換上自己的衣裳,手端裝著熱牛奶的瓷杯走在樓道裏。經過樓梯口時,她在書房前停下腳步,看著門縫裏投射出隱約的燈光,略作遲疑,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隨著秦歌低沉的聲音響起,許多多推門而入。書房裏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秦歌換上一身休閑的家居服,交疊修長的雙腿坐在書桌前。他麵前攤開著文件,但卻像是並沒在仔細看,而是透過手中嫋嫋的煙霧,陷入難言的沉思。

“怎麼,還沒睡?”秦歌欠了欠身,把手裏的煙熄滅,“還是應該說,睡醒了?”

許多多知道他指的是剛才自己在他車裏睡著的事情,隔著書桌站到他麵前,望著他問:“為什麼不把我叫醒?”

“看你睡得那麼熟,不好意思打擾小女孩兒的睡眠時間。”

“我不是小孩子!”許多多不滿地辯駁。

秦歌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牛奶杯上,緩緩而笑,“和我比起來,你不就是個孩子麼?今天你朋友差一點就叫我叔叔了。”

許多多把杯子放在桌上,不滿道:“請你不要以長輩自居,我再說一次,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忽然,空氣仿佛因為許多多的這似曾相識的話而凝滯。即使宴會那天喝得醉醺醺,但很多片段還是依稀記在許多多的腦子裏,尤其這句話之後自己做了什麼,她是想忘也忘不掉。顯然,秦歌也想到了這一點。

“那晚的事情,那個--”

許多多局促地絞著手指,吞吞吐吐起來,想要談起那晚的吻,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反倒秦歌一臉淡然,他站起身,低頭與許多多平視,聲音冷靜而低沉:“我從不和醉鬼計較,如果你想說宴會上的事,我已經忘了。”

“什麼?”許多多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看著他,秦歌深邃漆黑的眼睛裏,映出她的麵孔。

秦歌輕拍拍她的頭,“小孩子不用想那麼多。”

秦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態度,讓許多多有種被忽視的慍怒。她甩開他的手,咬牙微微提高了聲音道:“別裝模作樣的教育我,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從名義上,我是你的監護人。”秦歌平靜敘述。

“但你代替不了我爸爸。”

想到父親,許多多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奶奶電話裏的一番嘲弄似乎總盤旋在耳邊,時刻提醒她現實是多麼的無情,就連父親這最後一抹親情,都要離她而去,到頭來真的隻剩她孤身一人。

“想見你爸爸了?”

秦歌這句話沒有任何疑問,讓許多多皺眉抬頭,疑惑地看著他,“你一直知道我爸爸的消息?”

“隻聽說他在新加坡結了婚。”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許多多聲音又忍不住揚高許多,臉上怒氣更甚。

“我覺得不知道對你來說更好。”

“你憑什麼?憑什麼--”

許多多像是一頭憤怒的小獅子,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捶打在秦歌胸前,委屈難過的淚水,也終於順著臉頰滾落。原來酒醉之後並不是最痛,在清醒後被揭開那看不見的傷,才是這樣刻骨銘心。

秦歌驀然握住許多多的雙手,沉默地麵對傷心哭鬧的她,他的手心有一股灼熱的溫度,隱隱透過肌膚傳來,敲擊著許多多的心。許多多掙紮了幾下,揚起一雙淚眼望向秦歌,似乎是驚覺自己在他麵前的失態與軟弱,她用力擺脫秦歌,低頭胡亂用手摸了一下臉上的淚,再抬起頭時重又恢複倔強的姿態。

“我先回房了。”

丟下這句話,許多多以昂然的姿態從秦歌身旁經過,頭也不回走出了書房。

秦歌沒有試圖留住許多多再安慰,隻是聽著回響在屋子裏的關門聲,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睜開眼,他的視線落在書桌上,許多多留下的杯子,他走上前握在手中,餘溫猶在。

他想了想,還是拿了杯子打開門,走向許多的房間。

站在緊閉的房門前,就能聽見從裏麵傳出隱忍的哭聲。雖然已經極力被隱藏起來,但那斷斷續續的哽咽還是清晰入耳,褪不去青澀的悲傷。

秦歌握緊手裏的杯子,剛要敲門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他靜靜地聆聽著門裏的抽泣,隻是一扇門的距離,卻是許多多保護自己的唯一屏障。秦歌握拳轉身,邁步沿路返回了書房。獨坐在書桌前,緩緩點燃一支煙,滿室清冷。

從某種意義上說,許多多和他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秦歌並不去打擾她。他明白,她必須要經曆許多事情,才會變得更加成熟。而這條路,勢必充滿坎坷的荊棘,隻有通過她自己去打開的心結,方能更加曆久彌新。

“多多。”

許多多暗自撫額呻吟,麵對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果然,一臉關切的梁雲鵬正站在學校門口,而且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會兒。

許多多勉強露出笑臉,和梁雲鵬打招呼:“雲鵬,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等你,昨天你就那麼回去了,我很擔心,那個秦歌沒為難你吧?”梁雲鵬注視著許多多微微紅腫的眼睛,皺起眉追問:“你哭過?他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