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並不開口,而是默然俯視著蹲在地上,一張臉幾乎哭成“調色盤”的許多多,即使裝扮得再妖嬈,終究還是那個長滿刺的小女孩兒,依舊不知會因成長路上的哪塊石頭,而碰得頭破血流。
許多多淡淡掃了秦歌一眼,眼中重又霧氣凝聚。不知道是哭得太凶,還是酒精使然,她腦袋昏昏沉沉,覺得唯有哭,才能發泄出心底的那層深沉的悲哀。隻是片刻停頓,許多多的哭聲重又飄散在隻有她和秦歌兩人的樓道中。
秦歌沉默著又吸了一口煙,拿出便攜的煙盒,將煙蒂按滅在裏麵。他已經站在這裏有一會兒了,原本隻是想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抽根煙歇一下,卻無意中看到許多多狼狽的模樣。但許多多無意傾訴,秦歌也不打擾她,隻是在許多多身後靜靜陪著她,等她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多多的嗚咽聲漸弱,秦歌這才走上前,遞給她一張麵紙,平靜說道:“先擦擦臉。”
像是沒想到秦歌還在,許多多胡亂抹了把眼淚,站起身和他對視,卻腳步有些搖晃不穩,踢到剛才掉在地上的酒杯,高跟鞋一滑,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後仰去。秦歌敏捷地拖住她的腰,輕一帶,許多多就毫無準備地跌入他寬厚的懷抱,幸免和地麵親密接觸,摔個鼻青臉腫的厄運。
“小心一點,你喝太多了,今天怎麼也是你生日,去洗個臉,到樓下吃點東西。”
秦歌沉聲叮囑,剛要把許多多扶正,卻不成想許多多雙手一伸,準確無誤地抓緊了他襯衫,讓兩人間緊貼得更加密實,她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也隨著掉在了地上。
“生日?”許多多咯咯笑出聲,雙頰暈染著一抹不尋常的,眯起眼望著秦歌,神色,“有誰會關心我的生日?你嗎?”
“你喝醉了。”秦歌語氣平靜無波,更像在勸慰一個鬧脾氣的孩子,他想要扯開她的手,可反而被許多多拉住。
“你也想甩開我?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別把我當成小孩子。”
“去洗把臉清醒下,別讓其他客人看到,傳到你媽那裏。”
“我才不怕她!”
秦歌好像早知道許多多會這麼回答,也不再開口,沉默地扣好自己身上襯衫,係回領帶,彎腰撿起西裝搭在手臂上。
“你留在這裏,好好冷靜一下,我去和你媽媽說一聲,先開車送你回去。”
秦歌說完,拍了拍許多多的肩頭,幫她把禮服的吊帶重又還原,遮住胸前一抹春光。之後轉身,身影消失在許多多視線中。
許多多蹲下身,一股惡心反胃的感覺翻湧而來。她幹嘔幾聲,奔向洗手間,不由分說吐了起來。直到胃裏掏空了一般,許多多才搖晃著走到洗手池邊,抹去嘴邊的汙穢,目光迷蒙地望著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映出鬼一樣的模樣,把許多多自己都嚇了一跳,酒也頓時醒了不少。一雙眼睛腫得像核桃,還泛出隱約的紅血絲,周圍的妝容早就被眼淚模糊成一片,黑乎乎地黏在眼睛周圍。不僅禮服皺皺巴巴,就連原本整齊優雅的發型,被她一番折騰,眼下也成了亂蓬蓬的鳥窩。
許多多自嘲一笑,這恐怕是活了十八年,最悲慘的一次生日。小時候手挽父母,幸福的一起過生日的記憶,久遠得已經褪了色,有些東西即使再懷念,卻原來終是敵不過時間。父親有了新的生活,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的目光落在比平日更加嫣紅的唇上,雖然有些腫脹,卻暈染開玫瑰色澤,美麗得仿佛隨時含苞待放。許多多的腦袋有些昏沉,用手拘了一捧水拍打在臉上,還是紛亂的沒有一點頭緒。
敲門聲從外麵響起,傳來秦歌低沉的聲音:“多多,你是不是在裏麵?可以走了。”
許多多深吸了口氣,提起長裙的裙擺,打開門走了出去。
正午的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內,將一片金色灑落在許多多的睡臉上。她睫毛抖動了幾下,睜開眼望向天花板。腦袋裏好像有幾百個人同時打籃球,讓她不由自主呻吟出聲。她撫著腦袋,掀開被子坐起身,頓時感到口幹舌燥,頭疼得好像要裂開。
“陳媽,陳媽--”
許多多揚聲嚷著,不多時,陳媽就推門快步走了進來。
“小姐,您醒了?先喝點水把藥吃了吧。”
許多多這才注意到,陳媽端著水杯,另一手還拿著幾顆藥片。她皺起眉,接過水杯,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藥?”
“解酒藥,是秦先生吩咐準備的,他叮囑過,小姐醒了就讓拿給您,說吃了就會舒服很多。”
秦歌?許多多疑惑地偏頭思索,忽而,昨晚的記憶電光火石般閃進腦海,讓她驟然瞪大了眼睛。自己都做過些什麼?她之前也偶爾約了梁曉甜他們喝酒,但不管多少啤酒下肚,卻從沒喝醉過。
“秦歌人呢?”許多多仰頭吃了藥,又把水杯交還給陳媽。
“一早和夫人去了公司。”
“那女人還沒回去?”
“您是說夫人?她今天清晨才回來,然後就說想去公司看看,秦先生開車陪她一起去了。”
“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
“小姐您不記得了?秦先生帶您回來,您還吐了他一身,又笑又鬧的,是秦先生一直把您抱回房裏。”
許多多像是想起什麼,慌忙警覺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竟是平日穿的那套小熊睡衣,她緊張地問道:“那是誰幫我換的衣服?”
“是我,秦先生送您上來之後,就讓我照顧您,我看您那身衣服好像很不舒服,就給換掉了。”
許多多這才鬆了一口氣,真是酒會誤事,她暗自發誓,以後決不喝這麼多。也許是藥效發作,這時她感覺好受了很多,也不像剛才半死不活的模樣。她嗅了嗅身上傳出殘留的酒味,起身和陳媽說道:“我先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