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可不光隻會玩車子。國外的幾年經濟與管理學,也不是白念的。如果連眼前這點小問題都處理不了,我又怎麼對得起你為我交的那些學費?”顧匪看穿老爺子的心情,淡淡一笑。

他的電話卻又再次突兀地響起。

隻是當這一回看清來電號碼,他立刻接起。

“喂?”他將椅子又旋過去,背對著父親輕聲開口,“出了什麼事?......你在哪?好,你等著我,我馬上過去。”

“這是哪任情人找你啊?”

剛掛斷電話,就聽到老爺子的這句涼涼的嘲諷。

“是啊,‘小情人’找,還真非去不可。”顧匪不羈一笑,“公司裏的問題基本就是這樣。我還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呢,多坐一會,慢慢喝茶吧。”

說著,他起身朝門口走。

想了想,卻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爸,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做忘恩負義的狼子。對你,對大哥,對顧家,我依然念著恩情。倘若你擔心我的意圖,認為我同意進入公司是想在內部搗亂,刻意弄垮公司,那你就錯了。我沒那個心情,更沒那時間。我隻想保證在大哥醒來之後,還給他一個不算太糟的局麵,所以,我想積極努力,盡我所能。

也就請你不要再給我出難題…串通元*老們放我鴿子這種事,也少做。一來對公司不利,二來你這麼做偏偏會讓我產生調查他們的興趣,這對你,八成更不利。畢竟‘搬石頭砸自己腳’,可不是鬧著玩的。希望你重新與他們商量下,叫他們規規矩矩地來上班,少給我找麻煩。否則下一回,我就真的半點麵子都不給了。這件事,我也算事先通知你,莫謂言之不預,你好好考慮。”

說完,他走出辦公室。

隻留錯愕的老爺子坐在原處,良久,虛弱又挫敗地靠進了身後的椅背。

顧匪接到夏南的電話,很快趕到學校。

推開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身上立刻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致掃視一周,發現屋內或站或坐約莫七八個人。而小丫頭就獨自站在屋內一角,低著頭,孤零零的可憐樣。像是被罰站。

聽到門開,她也略微抬眼,看到他的那刻眼中迅速閃過某樣明亮的情緒。

“你是――”

坐在辦公桌後戴著眼鏡發型三七分的男人,大概就是教導主任了。顧匪篤定。

“我是夏南的叔叔。”

顧匪有禮地對屋內人點了點頭,走上前與教導主任握手。

“請坐吧,既然人都到齊,那我們就說說今天的事。”教導主任推了下眼鏡,開口道。

“抱歉,請稍等一下。我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夏南電話中並未對我確切說明。”顧匪落座沙發,笑望一本正經的教導主任。

“看了也知道!還不是你們家的孩子太不像話了,小小年紀居然下這麼狠的手打人!真沒教養!!”

另一抹不客氣的女音突然插入,言辭尖銳,盛氣淩人。

顧匪看向她,略微揚眉。

“她是學生陶莉莉的母親,而這邊的兩位是張嫣的父母。事情經過大致是這樣:語文課後,她們三個在教室裏打了起來,夏南打傷了這兩個學生。”站在教導主任旁邊的年輕女人解釋道,見顧匪目光落向自己,又淺笑地補充了一句,“我是她們的語文老師。”

“她們為什麼打架?”顧匪問。

“根據陶莉莉與張嫣的說法,她們兩人對夏南的表感到好奇,課間時想借來看看,結果夏南不但不借,還莫名其妙地動手打人。你看看她們臉上,手上,都是夏南撓出的血印子……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太惡劣,是校方決不允許的…”教導主任在語文老師之前開口,神情語氣儼然已經定了夏南的“罪”。

“等一下。”顧匪蹙起眉,“抱歉,我不太喜歡這種說法。既然是三個孩子打架,為什麼隻‘根據陶莉莉與張嫣的說法’?你們可曾聽過夏南的?”

“這就是我們請你來的原因,夏南這孩子太固執,問什麼都不吭聲。也不願對我們說明經過。”語文老師倒是沒有教導主任那麼嚴厲。

“還有什麼可問的?你看看――臉上,手上,胳膊上的傷,不管什麼原因,哪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會這麼劣性?我們家女兒未來的誌向還想做個模特呢,要是以後身上留下傷疤,誰來負責?!”這回說話的是張嫣的母親,滿口怒怨,瞪著夏南的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

顧匪沒再理會他們,隻是看向依然距離自己很遠的夏南。

她仍然沒反應,直挺挺地站在那,認了命似的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而奇怪的是,此刻的她雙手緊握胸前的懷表。僵硬的姿態透著某種堅持。

顧匪眸光微暗,看到那是他送她的懷表。

“南南,你過來。”他喚她,見她慢吞吞地靠近,雙手依舊沒從胸前放下。

把她拉到麵前,他盯著她的臉,“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默默地望著他,又看向四周目光不善的人,灰心喪氣般無力地垂下眼眸,良久小聲開口,“沒有用…她們有同學作證。”

“沒錯,我們還就此事詢問了當時目睹打架過程的學生,他們都說是夏南打人。”教導主任再次討人厭地出聲,這回顧匪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沉默不是更沒有用?”他問夏南。

“那你…願意相信我嗎?”她卻反問。

“叔叔隻需要聽你說出事實,不管什麼結果都沒關係。但你必須坦誠。”

他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這樣說。卻見她眸光一暗,像是受到了傷害。

――也許身為“家人”,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可就這件事來說,他卻站在了“事實”的立場上。說到底,他的內心對她也不是全然相信的。

這種認知太糟糕,壓抑心頭很久的委屈這一刻洶湧泛濫。

她突然想哭,卻硬是咬著唇忍住了。

她之所以一直沉默忍耐,並非默認別人了解的歪曲事實,她隻是不在意他們的看法。

別人怎麼說都不重要,隻要顧匪願意相信她,就夠了――她這樣堅定地想,一直在等他來。

可當他也如他們一樣,主觀認定了她是這次打架事件中的錯誤一方,心底的失望快要將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