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醫生,看著她為夏南做過檢查後又打了退燒與消炎的藥劑,把她交給於寧照顧,顧匪隻身回到醫院。

重症監護室裏,顧文靜靜躺在那兒,身邊圍著各式儀器,半邊臉與同側的肩膀手臂,纏繞厚重紗布。

顧匪透過ICU的玻璃窗向內望,感到心裏酸楚悶痛,難以自控。

“顧先生。”

負責24小時寸步不離的值班醫生走出來,站到他身邊。

“我哥怎樣了。”他調整情緒,輕聲問道。

“暫時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之後的事比較難說,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醫生知道什麼說什麼,小心應付這另一位顧家公子。

“之後的事比較難說?”他蹙起眉頭。

不是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他現在極其需要聽到一個穩定人心的答案,而非含糊其辭。

“除了體外燒傷,他的頭部還受到過重創。所以…據目前情況看,他究竟什麼時候會醒來,我們實在沒法給出確切回答。不過請放心,我們定會盡到全力…剩下的就要靠他的意誌力了。”

“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永遠無法醒過來?”

顧匪此刻希望看到醫生否定的表情,卻沒有,她同情般的欲言又止,令他內心湧上一陣密集的抽痛。

看回病房,看著顧文狼狽又平靜的臉,腦中閃過的卻都是很久之前的畫麵。

――當他還是個稚嫩的孩子時,被帶回顧家,舉目無親,彷徨失措。顧家的長輩,包括傭人在內都對他表現出一副小心翼翼的遠離狀態。就像他是某種外來的病毒,侵入顧家會為他們帶來致命的災難。

而在他最感到難熬的時候,隻有顧文給了他接納的笑容,並拉起他的手告訴他,以後我是你哥哥,我會對你好。

時隔多年,他常會想起那一幕。那也許是他心裏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中,最溫暖的時刻了。

然而現在,他就這樣望著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顧文,看著他孤單單地躺在重症監護室的床上,獨自承受傷痛,卻什麼都做不了。

無法分擔痛苦,也不能帶來安慰。

什麼都做不了!

“好好照顧他。”

匆匆丟下這句,顧匪轉身就走。背影僵澀,腳步倉促。

……

站在這道門前,縱然心裏百般排斥,他終是推門而入。

“是誰…”

年邁虛弱的聲音響起,顧老爺子隨之睜開雙眼,看到顧匪的那一刻,眼中掠過複雜的神色。

顧匪無言地站在門旁,望著床上的父親,緩緩靠近。

“陳叔說你血壓很高,心髒情況也不穩定。現在感覺好些沒?”

為父親拉高毯子,他問。

老爺子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兒子許久,又閉上了眼睛。

“我剛從醫院回來,看過大哥了。”顧匪無所謂他的反應,徑自說話,見老爺子的手指顫了顫,“醫生說,大哥的情況並不樂觀。也許會醒不過來,變成植物人。”

手又是一抖,顧老爺子再次睜開眼時,臉上流露的都是不可置信,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誰都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現在這番模樣,你也一樣吧,爸?即便事事盡在掌握,從無疏忽的你,大概也沒料到,當時那部車裏除了沈玉,還有偷偷翹班的大哥,是不是?”

“你…這話什麼意思?”顧老爺子聽出了話外之音,臉色凝重起來。

“你所理解的,就是我的意思。”顧匪的聲音驟然轉冷,“而我也從未想到,二十幾年後,你會故技重施,讓同樣的悲劇再次上演。”

“沈玉有什麼錯?她不過是愛上了大哥,一個擁有不凡身家的平凡男人;他們的愛情有什麼錯?它曾讓大哥那麼快樂。而夏南呢?她又錯在哪裏,你竟能忍心讓她承受失去唯一至親的痛苦,搗碎她原本平靜的生活,親手把她變成了這世上的第二個我!”

顧老爺子的臉色有些灰白,盯著顧匪的臉,放佛突然不認得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