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以被抓,一旦被抓,不是充作官妓就是流放千裏,她還沒救出爹娘,怎麼可以?
天又黑,她一時慌不擇路,沒看清路,一下子被腳下一塊大石絆了一下,她清楚的聽得到自己的腳踝處傳來了清晰的哢嚓聲。
因為巨痛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她卻也顧不得放鬆,在地上撿了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屋漏偏逢連陰雨,大概就是說的鍾毓秀這般了,豆大的雨滴拍打著地麵,幾乎是轉眼之間,鍾毓秀全身的衣服就都濕透了,她加快了腳上的步子,看到前方有個破敗的茅屋,再也顧不得什麼,飛快的鑽了進去。
她自己懷裏拿出了塊帕子,放在嘴裏咬著,揉著自己已經腫起的腳踝,之前哥哥傷了腳,她就特地向大夫學了這一招。
再拿了兩塊木板固定上,做完這一切她幾乎已經要累的虛脫了。
“公子,這裏有一間破敗的屋子…隻是…看起來不太幹淨的樣子。”門外傳來小童清脆的聲音。
“無礙,有個地方避雨總比在外麵淋著的好。”那公子聲音溫潤,如泉水一般,輕輕的敲擊在人的心房。
二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果然人如其聲,那人從風雨交加的黑夜裏走來,身穿一身月牙白的長袍,清逸淡雅的眉眼,整個人就如一道月光。
然而鍾毓秀確是沒有時間欣賞,這樣一個人,與現在狼狽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顯得自己卑微如土,渾身濕透的衣服讓她渾身發冷,卻也隻能更冷的抱緊自己。
那小童麻利的生了火,方才發現她的存在,“咦,公子,原來這裏有人啊。”
鍾毓秀盡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隻能怯怯的露出自己的一雙眸子。
那人看了她一眼,眸子平靜的如水一般溫暖,沒有任何鄙夷,仿佛一切汙穢在他眼裏全都不存在一樣,他看到她已經濕了的衣服,“小兄弟莫怕,我不是壞人,如果不嫌棄的話,過來一起烤烤火吧。”
“公子,您是什麼身份,他這種乞丐怎麼配…”小童不滿的叫嚷。
他皺起眉頭嗬斥,“清泉,我平日裏就是這麼教你的?”
小童嚇得坐在一旁不吭聲了。
“這位小兄弟,我為我這書童所說的話向你道歉。”那公子看著鍾毓秀,聲音真誠。
“無所謂。”鍾毓秀開口說話,聲音卻已經是沙啞無比,不過也好,也省得眼前的人發現她是女子的身份了,“當人卑賤到土裏,便是誰都可以踐踏。”
那公子張了張嘴,想再說什麼,但看到鍾毓秀滿身生人勿近的姿態,但還是住了嘴。
淋了雨,又受了傷,果然,到下半夜裏,她發起了燒,她整個人如受傷的小獸一般瑟縮在那裏發出低低的囈語。
“公子,他好像發燒了。”那小童走近鍾毓秀,看到她臉上的潮紅,說道。
沒等那公子說什麼,那小童就先用他的烏溜溜的小眼睛幽怨的瞅向了他家公子,“公子,如果你要帶他去醫治,還要花費半日的時間,我們回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回去晚了,您倒是沒什麼,就是奴才又要挨板子了,求公子體諒體諒自己的奴才吧。”
看見那小童的樣子,隻覺得又無奈又好笑,那公子把手中的折扇敲向那小童的頭,“那就把我們治療風寒的藥給他吃一丸吧。”
那小童還要再說什麼,但是看到自家公子眼睛裏的堅持,遂也住了嘴。罷了。這藥雖然珍貴,可是也沒有一條人命來得重要。
藥丸,入口即化,卻是很苦的。鍾毓秀隻覺得有個東西在自己嘴裏散開,一直苦到心裏,迷迷糊糊的聽到有個聲音在自己耳邊嘟囔,“我們家公子能做的已經做了,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家公子的藥丸可是一百兩銀子一顆,你可別給我浪費了啊…”
鍾毓秀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好笑,可是她現在昏迷著,也隻能覺得好笑罷了。全身那種從內到外的灼熱感,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再醒來天已經是大亮了,剛剛生過一場大病的,她隻覺得渾身無力,嘴唇幹涸。
抬頭望向那已經燒完了的柴堆,那對主仆已經走了,昨夜,她雖然暈迷著,但是意識還是有的,是那對主仆救了她吧,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昔日的好姐妹卻還比不過一個萍水相逢之人。
等一下,現在是幾時了?
爹爹,娘親他們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