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就找死了?這天牢難道有不許探監的規矩嗎?”巫月撐大的眸子裏浮出一抹不解。之後,那不解緩緩被輕嘲所替代,“夏輕歌,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就變成這個樣了?”
她現在還記得那日他一劍閹割了楊才俊的情形,還記得他在屋頂上環臂於胸前說,“殺人的事,我比較喜歡。”
曾經那般冷酷、陰柔、決絕的人,怎麼就變成現在的這般糾纏?
那嘲諷的眸光仿若一支沾有劇毒的箭,“嗖”的命中夏輕歌的心。
血流如注。
他整個人,隨著心,迅速枯萎。
“巫月,”夏輕歌的聲音變的沙啞,狹長的眸底漸漸赤紅,“我怎麼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你是誰,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我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巫月神情一僵,夏輕歌那壓抑的、沙啞的聲音已然又繼續道,“我不管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打算的,但南巫國已滅,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如今,你要做的,不是複仇,更不是複國,而是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
“你……你走吧!”夏輕歌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緩緩後退一步,與巫月拉開距離,“今日,本統領就當沒有見過你。你也當從未來過天牢。”
“所以,那日你將我囚禁,也是不想我去複仇?”巫月心思急轉,怔怔望向夏輕歌。
“嗬嗬嗬……”夏輕歌低低輕笑起來,那笑聲卻仿若黃沙漫天,讓人心裏一陣陣的發苦。
最終,他斂了笑聲,狹長的眸底是痛苦的掙紮,“是,我是禁軍統領,皇上對我又有知遇之恩,我不能欺瞞與他,可,我又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出事……”
“所以,你便將我囚禁起來,之後,去向皇上回稟我是南巫的小公主?”巫月接著夏輕歌的話向下繼續道。
夏輕歌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坦誠道,“是。”
這些話在他心裏憋了很久很久,此刻終於說出了口,就好似一塊石頭從心頭搬走。
他緩緩別開了眼眸,看向那不遠處牆角的那棵楓樹,此刻盈翠的葉子中已有不少泛黃。
再過幾日,那泛黃的葉子就會轉紅,如火一般熱烈,再之後,就是凋零……
如他與巫月,這場糾葛,終究要凋零了……
“嗬嗬嗬……”
有歡快的笑聲在夏輕歌身側響起。
他詫異的轉眸,正看到巫月勾著唇角,笑得眉眼彎彎。
“夏輕歌,謝謝你。”
巫月月牙兒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望著夏輕歌,裏麵沒有了怨恨,隻有淺淺的感激。雖然那日的囚禁差一點要了她的性命,可最終,她還是安然的。
“謝謝?”夏輕歌眸底的詫異愈發濃鬱。
“不是謝你囚禁了我,而是謝謝你為我著想。”巫月的話很是真誠。
“你,不怪我?”那日,她可是差一點丟了性命。
巫月輕輕搖了搖頭。這情形,她之前遇到過,不同的是,她以前麵對的一麵是法律,一麵是友情。而在這個時空,她明白,皇上與所有人而言,更勝律法。
所以,夏輕歌將她騙去囚禁,心裏的那份掙紮和痛苦,無異於她之前的時空中,麵對法律包庇自己朋友的那些同事。
“之前是怪的,因為我覺得你莫名其妙,想要害我。可現在,不怪了。”巫月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如果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遵循你的心便好,無需顧忌其餘,包括我。”
“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何那日要問我的來曆?”巫月恍然間想起,在錦王府花廳中,夏輕歌突然問起她的來曆,當時,她還覺得奇怪,他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麵,為什麼忽然間問起了這個。
“那日,我與你說的話,沒有半分虛假。我的確是偷偷溜入錦王府的,至於我是不是南巫的小公主?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你受傷了?”夏輕歌眸底的詫異、震驚瞬間變成了擔心。
“我不知道。”巫月唇角浮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所以,以後會如何,我也不知道,或許有一天我真的會複仇,也或許我真的什麼都不會做。”
曆史的長河中,朝代更迭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曆史向來如此運行的。
隻是這些道理,現在她看的明白,但那莫名的悲傷情緒湧上來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她自己,還能不能如此刻這般清醒。
眼前女子的眸底清澈、笑容坦誠,所以,她說出的話,夏輕歌不覺便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