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手上多出來了一隻瓶子,呆立在槐樹下的兩人差點以為剛剛那位女子,隻是這個詭異的小山村裏的另一個鬼影而已。
“阿烈,快看看什麼?”季陽看著童烈手裏的瓶子,高興地道。
秦沫昨晚一招製敵的場景可是被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的,自然知道她不是什麼普通人,雖然那位秦大哥說過,童烈身上的病症無藥可醫,但人外有人,說不定他不行,但眼前這個神秘女子可以。
但很顯然,兩人要失望了,因為秦沫最不精通的就是醫術,再加上她還是秦皈一的徒弟,他都不能解決的病症,秦沫就更沒辦法可想了。
“止痛藥。”季陽微微有些失望。
但原本怒氣衝衝的童烈卻好像突然平靜了許多,他回頭看了一下秦沫所住的民房,將手上的藥瓶裝入了上衣口袋裏,轉身對季陽低聲道了句:“走吧。”
“哦哦,好。”季陽手忙腳亂地抓著自己和童烈的背包,跟上了好友的腳步。
“我來吧。”童烈抬頭看了看日頭正盛的天空,停了一下,想要接過自己的背包,但卻被季陽給避開了。
“沒事,沒事,又不重,等我背累了再讓你背吧。”季陽憨笑著,他還想著童烈身上那些嚇人的傷痕,哪敢讓他拿什麼東西,如果又把傷口撐裂了,可就麻煩了。
“喲,兩位可真是讓人好等呢。”
剛走到村外的小路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竟是消失了一晚的安風,隻見她此刻換了一身極暴露的黑色長裙,臉上帶著誘人的媚笑,向二人款款走來。
在她身後幾個行蹤詭異的人影緩緩將三人包圍了起來。它們皆是一身黑色的長袍,從頭罩到腳不,應該說它們根本就沒有腳,他們是飄在半空中的。
“你們是什麼人?”季陽趕緊將童烈拉到自己身後,急聲問道。
安風的目光越過季陽,仿佛他並不存在,直接看向童烈,語氣裏帶著一種哄騙的感覺:“怎麼樣?小朋友,身上的傷口是不是很疼呀?姐姐有辦法幫你喲,跟姐姐一起走吧?”
童烈看了看正一臉緊張地擋在自己身前的季陽,內心很是平靜,他又不是什麼三歲孩童,自然看得出安風這一行人不是什麼尋常之輩,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握緊了秦沫剛剛給他的那隻藥瓶,冷靜地道:“不用了,不舒服我自己會看醫生,路邊的赤腳醫生我可不敢信。”
安風臉色一變,厲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隻見她重重地一揮手,圍在他們周圍的黑袍人影立刻一擁而上,向中間的兩人撲去……
牛頭馬麵來帶走最後一批鬼魂,順便跟守在村子裏的師徒三人聊天。
“唉,都是那個活了幾百年的巫師搞出來的事,為求長生,把自己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蠱惑死在那場大火裏的村民幫忙,害了不少無辜的過路人。還好你們師傅留了一件法寶在這,能封鎖這一片的時間和空間,讓它們不能離這個村子太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呀。”
鬼差嘴裏說的那個法寶正是鳳來頭上的那支鳳釵,那是秦皈一送給她的,上麵的那顆水滴形珠子是可以封鎖時間和空間的法寶鮫王淚。因為這個法寶,這個明明已經消失在大火之中的小山村才得以在鳳來的回憶裏一次又一次地出現。現在,囊已經將那支鳳釵帶走了,那些先是被變成木偶,後來被一把大火燒死的村民漸漸都變成了普通的鬼魂,被鬼差分批帶回了地府,接受他們該有的懲罰。
秦川看著不遠處的槐樹,這幾天,那些原本星星點點的花蕾居然一夜之間全部盛開了,仿佛在迎接著什麼,又似在做無言的告別。樹蔭下,秦帶著化成小孩形態的南南和囊在摘槐花,她們準備做槐花糕。
村口,被秦皈一強行多留了一夜的牛頭馬麵終於被恩準;可以帶著最後鬼魂離開,他們簡直恨不得直接遁地回地府。奈何還有個閻君特意叮囑過的重要鬼魂還在秦皈一身邊,太陽都快出來了,再不放他們走,這群鬼魂等會兒見光了全部得魂飛魄散。
天邊,一條隱約的金線將顯未顯,一陣刺鼻的氣味從寧靜的小村子裏傳出來,恍惚間似乎有火光乍現。
正在跟秦皈一聊天的鳳來正要轉頭,卻被他眼明手快地抱住,沒讓她回頭。
“再見了,鳳來。”秦皈一透過她的肩膀看著漸漸被火光吞沒的小山村,這次,沒了鮫王淚的小山村再也不會恢複如初了,這個承載著兩人許許多多回憶的小山村真的要消失了。
剛剛送走鬼差,一個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向秦皈一。
“秦大哥,不好了,阿烈被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帶走了。”滿頭大汗的季陽焦急地拉住秦皈一的衣袖。
秦皈一轉身認真地看著季陽,當年發善心救了鳳來的村民正是他的先輩。果然,善良也是可以遺傳的好品德。
“小朋友,是這樣的,每個人生下來,就已經注定了會有哪些浩劫,童烈也是如此。說不定,他能靠自己的能力避開這場浩劫,還能讓他的後人不必再受他受過的苦難,這也是功德一件。你是他的朋友,應該相信他才對。”
季陽皺著眉仔細地思考了一會兒,似乎還想說什麼。
秦皈一拍拍他的肩膀,繼續勸道:“現在你就安心回家,好好讀書,這些事本就不是你一個普通人能參與進來的。萬物有序,順其自然,你走好你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不遠處。
小紙人飛在秦沫的耳畔,偷偷打著小報告:“小沫姐姐,秦老頭又在騙小孩啦。”
秦沫笑了笑道:“沒辦法呀,他要跑去找囊的主人喝酒,給我和師兄安排了送人的任務,現在沒人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會餓死的。”
旁邊,一臉憨笑的廖山撓撓頭看著秦沫:“哎,小姑娘,你跟誰說話呢?”
秦沫連忙收斂住笑意,搖搖頭道:“沒有沒有,我就是自言自語來著,廖大哥,你家遠不?”
“不遠不遠,我老婆可會做槐花糕呐,等你們過去了,一定讓她給你們多做些。”
“好,謝謝廖大哥。”
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從廖山的背後掉了下來,走在最後的秦川一愣,趕緊撿起來。
“師兄,快點,廖大哥說要給我們做槐花糕,再晚就吃不上了。”走在最前麵的秦沫向他揮著手。
“來了。”秦川隨手將木盒裝好,快步追上秦沫。
地府,奈何橋旁。
鳳來看著眼前年輕的墨衣女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原來孟婆你這麼漂亮呀,好年輕呀。”
墨衣女子抿唇一笑,果真是顏色無雙,風華絕代。
“聽說你會做涼茶,那煮湯應該難不倒你了,好好做吧。”
不遠處,兩個小鬼使小聲地討論著。
“哎,你說孟姑娘怎麼會突然找人幫忙的?那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聽說呀,她原本是個傀儡的身體,可是卻不知怎麼長出了一顆不老不死的心,閻君那沒法處理,就送到孟姑娘這了。”
“哦,難怪了。”
煙波浩翰的忘川河邊,大片的彼岸花正肆意綻放,一黑一緋的兩道身影正靜靜地坐在奈何橋頭的石凳子上對飲,抬首間,便可以看到正在熬湯的孟婆、鳳來二人。
“聽說這次那個蠢貨之所以能找到地方,還是你去通風報信的?”黑衣人問。
緋衣人臉上帶著一副木製的狐狸麵具,隻露出一雙水色的薄唇,唇角微微上揚,手裏慢慢地把玩著一隻青銅酒爵,聽了黑衣人的話,他的唇角一勾,淡淡地說了兩個字:“你猜!”
“算了算了,”黑衣人不耐煩地擺擺手:“誰愛猜,誰猜去,小爺我忙著呢,鳳來姑娘我會照顧好的,我家小師傅就交給你了。”
緋衣人點點頭,從袖口裏掏出一隻鳳釵,道:“放心,你口中的那個蠢貨還沒你想象中的那麼蠢,不然我也不會將人交給他來照顧。”
黑衣人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時斷時續的歌聲從不遠處的望鄉台傳來,緋衣人抬頭看了看那邊,放下手裏的酒爵,收好鳳釵,站起身來,衝黑衣人擺擺手,慢慢地向奈何橋的另一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