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與眾不同的波動,與江心往日所感絕不相同,她極力想屏息凝神,卻毫無功效,一陣心煩意亂。
最終揮揮手,奔至小樓門口,向下望去,並無異樣,略帶自嘲地對荷筱笑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荷筱的目光異樣而恐慌,反而將好不容易拋去了緊張的江心又弄得不自在起來,“楞著做什麼?不下去麼?”
“心。”荷筱終於開口,聲音竟是顫抖著的。“別別出去……”
“怎麼了?”江心驚奇地反問,“荷筱,你怕麼?”
見荷筱如此,江心自然是更不可能置之不理了,畢竟有不知明的“東西”登堂入室,她怎可做鎖頭烏龜?江心總是如此,見到了別人膽怯,反而將自己的恐懼釋放了出來。
隻是放在平時,她定會叫上不歸一同探看,隻是這一回……
江心定了定神,沒有理會荷筱,自己步下小樓樓梯,盡量將腳步放輕,門外竟是又一陣奇異的波動氣息,攪得她幾乎不敢再走一步。
“別動!”一道聲音闖入耳畔,冰冷而果斷,“留在那裏,我不叫你,不許出去。”
聲音幾乎是帶著威脅的,可在江心聽來無比溫暖和安心,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聲線永遠輕巧到帶著水波,神秘而蕩漾;腔調從來都是慵懶且散漫的,無論是說著春夜的雨水還是夢裏的殺戮。
不歸……
江心喉嚨裏仿佛堵塞著千年寒冰,想要出聲阻止,卻僵硬到麻木,發不出任何一道聲音。甚至在許久以後,她都為此時的懦弱和自憐感到愧疚,若這一時她勇敢的走了出去,並沒有叫不歸幫她抵擋一切,或許之後的一切都有了不同的變化和進程,那局就更不會用留下一小塊缺口和遺憾了。
隻是這一切都隻是後話,此時她是真沒有勇氣走出去,因著自小修習符法,又長年與妖為伍,她的身體對妖物魂靈之體十分敏感,此刻她百分之百篤定來者不善。
她若出去雖非凶多吉少,倒也不免一番應對,而若是由不歸出去恐怕是一場災禍。
隻是,她突然很是害怕,極力想要彎下腰,瞧一瞧來者何人,不歸是否可以應對。並且實際上,她好想再見一見那道青色衣衫的身影。
那道縹緲神秘的身影,曾多少次替她抵擋住災禍,多少次挺身站在她前麵,挺拔高挑的身材將矮小的她護在後麵。殊不知,那些對手本該是她要麵對的是一個製符師要去拔除的災禍,此刻卻由著一隻妖去應對另一隻,她是在陷他於不義。
經過了這麼久,她仿佛此刻才悟到自己的心意。
這心意是令人欣喜的,盡管在此刻不歸生死未卜之際,在她意識到自己的無恥卻仍放任此時發生之時。
可是……江心又一次將自己看得重過了其他任何人,這是自私,也是懦弱,此刻在她腦海中浮現的是另一個畫麵,連日來縈繞驚擾著她,那是那麼真實,真實到她不得不相信。
那是一道瘦削卻不顯窄狹的後背,背上有一道長方的圖案,隱約可見是一道放大了好幾倍的符咒,畫在血肉的背上,看上去浮蕩在上麵,又似深入骨髓,那紋路是朱紅色的,與她平日所用朱砂無異。但,那絕不是出自她的手筆!
如若是她,怎會在不歸的背上畫下那樣一道符咒……
等等,誰說不會呢?難道她就沒有這樣的企圖麼?若是初識之時沒有無可厚非,若是此時沒有,她又騙得了幾人?
那一時搖搖頭,江心忽然懷疑起自己,想要看清楚,突然,一陣風起,冰涼透骨,幾縷長發散落到背上,遮擋了一部分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