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禦的瞳孔不易察覺地一緊,隻是她低著頭,所以他看不見她微彎的唇角泛起一絲自嘲。
齊大石也跟著愣了愣,有些氣急敗壞,“簡沫,既然安先生願意為你扛下這些債務,你就別不知好歹的。你以為以你現在的身份離開了模特圈,還有其他公司願意收留你嗎?”
“即使沒有其他公司收留,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與安先生無關。”簡沫徐徐抬起眸,迎視著安辰禦恰恰掃過來的一抹銳光,臉上揚起職業性的笑容,“既然今天安先生親自過來了,我們擇日不如撞日,就去把手續辦了吧。免得日後媒體追究起來,再一次拖累安氏企業。”
“簡沫,我們之間必須要這樣嗎?”安辰禦淩厲的眸子危險的眯起。
簡沫抿緊了唇,麵無表情地扭轉頭看向別處,避開他緊逼的目光。
齊大石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心有意會。他咧開嘴,唇齒間浮起一絲銳利的冷意,“簡沫,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天在婚禮上是你將我與安若容的對話爆出來的。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簡沫的眸底不可掩飾的劃過一絲陰霾,但她仍然很誠摯地向齊大石道歉,“齊先生,我很抱歉讓您卷入了這件事裏麵。我隻能告訴您的是,我的目的不是您。”
她的話才說完,一隻橫伸過來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臂驟然拉近,幾乎將她整個提起,“是你?為什麼?簡沫,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們安家?”
簡沫順著他的手緩緩掃向安辰禦,眉眼挑釁性地挑起,微微笑著,“怎麼?安先生,在這點上我從來就沒有掩飾過,難道我的恨還不夠明顯嗎?”
“你……”
安辰禦抓住她的手越收越緊,簡沫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意。
或許有痛,也早已經在十年前那場血色的意外裏,在這十年的牢獄磨礪中變得麻木。
房間裏的溫度一下子因著各自的沉默冷凝下來。
“好了。”齊大石低喝一聲,頭疼地撫了撫額,“我不管你們誰來支付這些賠償額,總而言之,稍後公司的財務人員會將各項損失總額計算出來,簡沫你必須在十天之內支付,否則,等著收律師信吧。”
說完,他怒氣衝衝,直接拂袖甩門走了出去。
外麵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他才沒有那麼多閑情逸誌管這些兒女情長的事。
不過,--
齊大石急走的腳步不自覺緩慢了下來,腦海裏不斷回寰著簡沫道歉時最後說的那句話:我的目的不是你!
那麼,她的目的就隻有一個。
報複安若容!
齊大石的眸光閃了閃,抬手將頭頂上的鴨舌帽盡量壓低,掩住在眸底越聚越攏的笑意,意態閑閑地走進了電梯。
房間內--
安辰禦依然牢牢抓住簡沫的手臂。
一條條青筋從他的手背上暴起,簡沫曾經以為,這樣修長漂亮的手從來運籌帷幄,卻沒有想到,它居然也有驚惶失措的時候。正如此刻。
他抓得那麼重,她隻覺得自己的手就要被捏碎,卻哼都不哼一聲,由始至終漠然咬牙受著。
“你說,到底要我怎麼做,才願意放下當年的那些恨?”安辰禦的語氣越來越冷,仿佛每個字裏都透著一股冰冷刺骨的凜冽。
簡沫同樣在看著他。清淺的眸底清晰映著他的臉,卻幾乎是一張完全被扭曲了的臉,這樣的她,甚至是他自己,都讓他感覺陌生。
“怎麼做?”簡沫如平日一般美麗的眸子蓄滿了笑意,卻在恍惚之間,漸漸變得淩厲,“我要安若容一命償一命,你能做得到嗎?”
安辰禦頓時渾身一震,那隻緊緊抓住她的手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力量似的,頹然垂了下來。
“怎麼,做不到吧?既然你不舍得讓她一命償一命,又如何讓我放下仇恨?”簡沫揚起更燦爛的笑容,一字一句,卻像滲了毒液的劍,刺向他的心髒。
“當年,你就是隨著安若容來到我家樓下,枉我還天真地以為,你隻是路過,還把自己最心愛的‘糖人’給了你。”她的聲音漸漸浮現嘶啞,當回憶像斷裂的碎片再次縫合,那些殘酷的片段至今依然清晰如昨,“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的出現其實隻不過是一個信號,一個將我與姐姐推入地獄的信號。安先生,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為你自己的殘忍而有過一絲瘣疚嗎?”
她頓了頓,很努力似的,終於扯出一抹傲然又哀婉的弧度,“假如十年後我沒有再遇見你,可能這些回憶都隻是被埋藏的一抷黃土,可是,偏偏你又出現了。我在你的眼裏,也許由始至終都隻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