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禦,”她從沙發上站起,走向安辰禦,“你遇刺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媽。她老人家已經那麼大年紀了,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你不會怪我吧?”
安辰禦唇角微微勾起,搖搖頭,除了安慰外,還有由衷的歉疚,“不會的。姑姑,讓你們都擔心了。”
“這哪裏的話。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嫂子不在,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這次你出事了,是把我們都嚇個半死。還好,事情都過去了。”安若容在病床前停住,江筱雅立刻騰出位置讓她坐下,慈母兒孝,在安家,這幾乎也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告訴爸了嗎?”安辰禦想了想,還是禁不住問。
兩父子平時再如何隔閡,也終歸是父子。血濃於水,哪有隔夜仇的。更何況,以後整個安氏王國,始終都得要由安辰禦來繼承的。
“嗯,他知道。”安若容頜首,握住他放在身側的手,包裹在掌心裏,軟軟膩膩的觸感,像極了兒時母親溫暖的手,“不過他行動不便,我建議他不要過來了。公司的事,我也經得他的同意暫時由我代理,等你身體恢複了,還是由你來掌舵公司的事情。這個安排你覺得怎樣?”
一絲愧疚不經意地漫上安辰禦的眼眸,他反手緊了緊她的手,那麼多年了,掌心仍舊是他依戀的溫度,“謝謝你,姑姑。等下我交待宋致遠,他會全力協助你的。”
“那好。實際上我也怕自己會力不從心,所以想把筱雅帶進公司。她在法國學習那麼多年,也該好好出來鍛煉一下了,免得將時間都浪費在那些無謂的結交上。”安若容征詢似的看向他,語氣幾乎是肯定的。
他熟知她的作風,決定了的事,從來不輕易改變。隻是……安辰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江筱雅的身上,微微蹙起了眉。他是在商場上熬過來的人,見慣了那些有錢人頤指天下的玩意兒,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裏麵暗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除了肮髒外,還是肮髒。沒有人可以在裏麵淨身而出。江筱雅一直在溫室中長大,從來沒有經曆過外麵的大風大雨,她能頂受得住外麵的爾虞我詐嗎?
“這還是看筱雅的意願吧。”他凝神沉吟半晌道。
“那是。”安若容低頭掩嘴微笑,放開安辰禦的手狀似無意地拂過旗袍的下擺,略略整理了一下,“讓她自己來決定,別到時候又埋怨我這個做媽的太專製。筱雅,你覺得呢?”
叫了幾聲,始終聽不見回應。安若容與安辰禦探尋地同時看向站在病床旁側的江筱雅。
她猶似沒有聽見,麵色青白得厲害,是不曾有過的驚惶失惜,血絲從她的眼眸裏透出來,手裏則緊緊攥著手機,染上朱紅丹蔻的指甲幾乎要嵌入骨肉裏,她卻無知無覺似的,遊走在倉惶困惑裏的神思,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成為了他人注目的焦點。
“筱雅,你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安若容騰上前推了推她的胳臂,皺眉說,“還是這兩天累壞了,要不你早點回去休息?”
“啊……沒事。”江筱雅胡亂應了聲,情緒明顯低了下去,偶爾抬眸,卻在迎上安若容疑惑的目光時,那些欲言又止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沒事就好,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阿姨,知道嗎?”安若容寵溺地點點她的額頭,回首看了安辰禦一眼,繼續微笑著說,“我們剛剛在討論你進安氏任職的事。筱雅,現在安氏的秘書處正好有一個空缺,我想讓你進去鍛練一下,你覺得呢?”
“……我沒意見。”江筱雅低頭絞著手指。
安若容滿意地點點頭,張張口正要說話,江筱雅卻突然如夢初醒般叫了起來,“阿姨,我有急事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沒有任何解釋,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江筱雅已經有些失魂落魄地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病房裏勾起一絲殘餘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剩下的兩人麵麵相覷。
“女兒大了,有些事情果然是做媽的也管不著了。”安若容驚愕半晌,終於苦笑著搖頭,“都說女兒是最貼心的,可是更多時候,我連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筱雅最近似乎有些反常。”
畢竟是領養的孩子啊。
若非--
安若容轉眸望向窗外,許多畫麵像電影鏡頭一般清晰而連貫地投映在百葉窗簾上。若非當年她不是收到消息有人會對江學成不利,她挺著肚子冒雨趕去,也不至於在泥灘裏摔倒。孩子流產了,醫生告知了她一個極殘酷的事實。--她被判定終身不孕,這輩子再沒有生育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