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們去看看禦哥哥吧。”江筱雅輕輕推了推,把她的胳臂挽在了胸前。
“好。我就知道你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安若容適時揶揄了她一番,想了想,回頭叫住了跟在後麵的宋致遠,“辰禦遇刺的事不能宣揚。我會親自打電話給母親和哥哥告知他們,其他事情由你安排吧,務必不能讓外界的人知道。”
微淡的目光似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腮邊,宋致遠收住腳步,會意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還有……”安若容像想起了些什麼,打開手挽袋,從裏麵掏出手機,按著幾個看似熟悉的號碼,“是閔浩嗎?我是若容。……好久不見了。這麼晚打攪你了,但情非得已,有件事煩請你關照一下,辰禦,我的侄子現在你的醫院……對對……那我們等下見個麵,如何?……”
她的聲音越走越遠,江筱雅伴在她的右側,空寂的走廊遂爾響起一陣極不規則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咯咯聲。
“簡小姐。”宋致遠目送著她們離開,反而轉身走向簡沫。
她已經坐在了手術室前一排空置的座椅上。安辰禦被推出來的時候,她遙遙看見了他的側臉。深邃立體的側麵,多了一份如熟睡的孩子般恬靜極致的柔美。她知道,他會很好的。
空懸的心終於落下來。身體從長久緊繃的狀態突然一下子變得虛軟,她倒坐在椅子上,單手緊緊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吸氣呼氣,努力讓自己的心跳盡量平伏。低垂的長發遮住了她大部分臉,發絲滲著微弱的光,隱約可見發絲下輕抖的雙唇,與浮影裏一片幾近扭曲的蒼白。
“你沒事吧?”宋致遠走到她麵前,才發現有些不對勁。俯身在她的胳膊上伸手一探,入手的地方,冷得仿佛握住了一塊冰。
他馬上反應過來,“我去叫醫生。你等著!”
可是他剛抬步,卻被簡沫反手抓住了手腕。
青白的指骨幾乎嵌入了他的骨肉裏,不過她仍然很堅持地牢牢握住,緊握的力度,確實弄痛他了。“不用。是長年的舊患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安辰禦呢?……他現在在哪?”她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子斷斷續續地問。
而在她抬頭的瞬間,宋致遠幾乎震撼了:那樣的簡沫,是他前所未見的。
太沉寂了。
漫無邊際的眸色,就好像一片燃燒殆盡化成灰燼的荒蕪,深淺交迭難辨,他沉溺在裏麵,卻找不到哪怕一丁點生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接近死亡的氣息。世界如此微不足道,她如此絕望。
“他在特護病房。已經沒事了。”宋致遠回過神來,視線很自然地落在她淨白的臉上,繼續安慰說,“診斷結果要待醫院方麵明天再做詳細檢查後才有結論。醫院已經安排了特護通宵留守,你大可以放心。”他僵硬地笑了笑,眸光從金絲眼鏡的玻璃鏡片上迅速劃過,“這小子的運氣一向不錯。”
“……是嗎?”簡沫也跟著苦笑了聲,垂下眼眸。
“我先送你回去吧。反正現在禦還沒有醒過來,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她的胸前還留著安辰禦的血跡,印在白裙子上尤其明顯,斑斑點點,如雪地上綻開的紅梅,卻隱現出淒涼的感覺。
宋致遠的瞳孔不由得一緊。
看上去那樣柔弱的女子,懵懂初開至蒼白的萎糜,這樣的女子,到底骨子裏埋藏著多少秘密、多少隱忍,才可以在過去年複一年暗無天日的孤獨裏一直一直撐到現在?
從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神秘力量,儼如一個幽黑看不到對岸的漩渦,總讓人不自覺地深陷其中。
簡沫點點頭,咬著下唇在座位上顫巍巍地撐起來。她的呼吸已經平穩了許多,雖然還不停冒著冷汗,指尖仍舊有些冰涼,不過,在經過調息之後,激突的心悸也慢慢恢複了正常。
一隻手橫伸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臂,簡沫驚愕回頭,迎上宋致遠坦然的眼神,他尷尬地笑了笑,卻沒有放手。
“我扶你。”他說。
簡沫會意地回以寡淡的一笑,也不推拒。本來人家是一番好意,若再拒絕,那就是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