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記得初次見麵的時候,她是走在T型台上的模特兒,身穿著那件價值不菲的紫色旗袍。搖曳的身姿跟隨著優悠的江南小調款款而來,宛如遊離在水墨丹青畫作裏走出的人兒,精雕而細琢。
那時候,她不識她。
直到現在,她是真的嫉妒了。
有多少榮辱,就有多少寵愛。在這個美麗女人的身上,卻找不到一絲留戀紅塵的痕跡。她太淡然了,仿佛再美的焰火掠過她的眸底也終究化成一場看不見灰燼的落寞。這份素淡,足以讓身邊的人抓狂。
“你就是簡沫?”女子挑眉問道。
簡沫微微闔首,算是回應。
她認得,這是姚美娜。在服裝秀上與柳逸曦出雙入對、同時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子。
可能是在外國長大的緣故吧,她的皮膚看上去沒有特別白皙,屬於那種健康的美,肌膚滲透著光澤,長發披肩下甜美的五官以及與生俱來的貴氣,這些都是簡沫無法比擬的。
“安先生,我們又見麵了。”姚美娜的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遂爾看向安辰禦,帶著很強的壓迫感,冷笑:“我記得上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你說過,你已經有了中意的女人。原來是她。”
“不是中意的女人。是未婚妻。”安辰禦嘴角噙著笑糾正她,準確地說,是他渾身上下都洋溢著自信的光彩,眸光純正而真摯,“我們已經訂婚了。”
這個答案倒讓姚美娜感覺有些意外。
“既然這樣,你是否應該先管好你的女人,不要讓她出來到處勾引男人?”她隨即恢複過來道。
話裏的語氣絕對稱不上友善,甚至是,惡劣。
安辰禦作勢聳了聳肩,反而很隨意地把手搭在簡沫的肩膀上,輕輕地摟緊,抬眸間,已經端正了臉色,有些不悅,“姚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這些話我隻當作沒有聽見。若再有下次,你該預料到後果!”
“是嗎?”姚美娜的唇角微微掠過一絲不屑,“沒想到花名在外的安大公子也會被這樣一個女人迷住。”
“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由你掌控。我敢保證,你沒想到的事絕不隻有這一件。”安辰禦明顯不太在意她的話裏有話,“譬如,你現在身邊的這個男人,我建議你盡早帶他離開。以他目前的狀態,如果被‘狗仔’見到……”
他拖了一個很長的尾音,似乎刻意要給對方留下自由發揮的想象空間。
果不其然,姚美娜的臉色變了變,兩道柳眉極不自然地扭向中央。安辰禦的暗示那麼明顯,卻非危言聳聽,那些手執著輿論權柄的地獄使者,誰人都惹不得也消費不起。哪怕,你身處高位。他們還沒有在曼城真正的紮下根,若再鬧出一些不愉快的事,被渲染,被誇大其詞,被窮追猛打,那麼多雙眼睛等著看他們的笑話,柳逸曦又是那樣的身份……若是讓父親知道了……
“你這樣護著她,遲早有一天會受她連累,身敗名裂。安先生,值得嗎?”她強自鎮定下心神,卻不忘再一次“好意”提醒。
稍縱即逝的不安從她的眸底劃過,安辰禦卻很輕易地捕捉到一絲忐忑的惶恐。他微微笑著,手自然地垂下,握住了簡沫同樣垂在身側的手,略微地緊了緊。簡沫抬頭,與他視線交接的瞬間,看到了他目光裏有種躍躍欲視的堅定。
深邃而澄澈,不欺瞞,亦不退縮。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裏清楚就可以了,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至於這一點,我敢肯定,柳先生同樣不會反對的,難道不是嗎?”說完,他狀似隨意地看向坐在牆角的柳逸曦,看著他的唇色迅速蒼白下去。他的沉寂宛如磐石。
“你……”姚美娜還想再說些什麼,倏地手腕處一緊,她驚愕地回頭,柳逸曦已經一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話,一邊撐著牆壁緩慢地站起,顫巍巍的身影浸潤在淺淡的光暈裏有著說不出的虛弱。
她趕忙扶住他。入手之處,一片懾人的冰涼。
“簡沫,我再問你一次。”他罔顧其它,驟然明亮的目光準確地落向站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簡沫。她受到感應似的抬起頭,眸裏抖動的霧氣是他多少次夢回時依戀的恬淡,此刻,依然如昔。
“要不要跟我走?”他深吸了一口氣,迎著她的視線似在水裏沉溺了許久,終於啞著聲音問。
無論答案如何,他都必須做出最後的嚐試,隻要她一句說話,他可以拋開所有,包括對母親的種種承諾,包括對姚美娜的歉疚,包括對那個人無盡的恨……
她的答案,足以讓他即使為此背棄全世界,也堅持走到永遠。
沒有人會懂得他的執拗,可是,他希望,她能懂。
焦灼的氣息將時間無限地拉長,他迫切地看著她,亟待著最後的裁決,猶似跨越了整個世紀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