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在安辰禦張開臂膀一把將她環抱住的當刻,雨水混雜著酸澀的苦味融入嘴裏,然後,她便倒下了。
眼前漆黑一片。
雨水從眼角悄悄劃下。
唇舌卻幹澀得有種像被炙熟的感覺。這種感覺,她隻記得在八歲和十二歲的時候才有過。那一年,簡姥姥去世了。她呆坐在屋外的天井整整一夜,風吹幹了眸睫上的淚珠,舉目望過去,滿地滿地的梧桐落葉,碎金般的陽光在光禿禿的枝椏間隙傾射而下,簡沫的眼睛卻痛得厲害。不出意料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在樹下。幸好還有簡悅在。她照顧她,親如姐妹。可是後來,簡悅也走了,她的世界隨之崩潰。
一瞬間的毀滅,天翻地覆,即使有機會再重整起來,也是零仃破碎的。
這一次之後,大概她的世界裏不會再有顏色了吧。
簡沫緊闔著雙眼,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淒戚的笑。隻是她不知道,這笑一直延續到眼底,卻如一把利劍,狠狠地,精準無誤地直戳某人的心髒。
深邃的眼神倏地變得黯淡,一瞬間,又恢複如初。
所慶幸的是,簡沫隻是暫時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安辰禦把她抱進了車裏,確定並無大礙之後,重重地舒了口氣,然後想了想,直接把車開進了對麵酒店的地下停車庫。
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濕了,需要先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下來。
酒店裏的侍應生慌忙把他們迎進了酒店裏的超豪華套房。
玉石堆砌而成的“堡壘”無處不彰顯著懷舊奢華的風格,牆上掛著幾幅色彩暗沉的油畫,卻在某個地方的著意濃墨渾然成了畫作的“點睛之筆”,如此空靈。而在光暈不能及的房間深處,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空氣中,沿著糜光的痕跡漸漸遊離開來。
安辰禦皺了皺眉,徑直把簡沫放在床上,轉而附耳在侍應生低聲說了幾句。
那人諾諾地領命去了。不多久,便有兩個身著同樣服飾的女侍應生走了進來,手裏捧著兩套新淨的衣服和準備替換的床單。其中一人走向床上的簡沫,另一人則微微躬身,把安辰禦引向了與之相連的一個小門。
“先生,這邊請!”女侍應生笑容可躬,適當有度地擺了一下手勢。
那是附設在套房裏的洗YU室,與內房相隔著一個通道的距離,裏麵有供客人專用的蒸浴房,而且還有一個足可以容納四人的按摩浴池,熱水正汩汩地升騰著彌天迷霧,急不可耐地從門縫裏透泄出來。
安辰禦回眸看了眼床上的簡沫,微微頜首,遂爾收回目光,走進浴室。
他們會很妥帖地按照他的吩咐照顧好簡沫的,這個他倒不用擔心。再出來的時候,簡沫果然已經被換上了幹爽的睡衣,床頭櫃上放著兩碗還在冒熱氣的薑湯,而其他人也退出了房間。時光靜寂如停止了轉動的留聲機,遙遙隻聽見微弱的呼吸聲輕輕拂動著久違悸動的心弦。
簡沫似乎睡得很安穩。
燈光下半明半暗的臉尤其立體分明,乖巧恬靜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未經世事的嬰孩。
安辰禦站在床邊,伸手將她匍匐在額前的幾綹碎發緩緩地拂開,略顯粗糙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時,簡沫受到感觸似的,順勢地挨著他的手背蹭了蹭,貓兒一般。
“既然已經醒了,起來把薑湯喝了吧。驅寒的!”他半坐在床邊,一手很自然地繞過簡沫的背,將她承托了起來。
簡沫的睫毛輕跳了兩下,終於睜開了眼。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映著淡淡的燈光,仿佛浸潤在筆尖上愈漸漾開的水墨丹青,顯得極不真切。可是那雙淺色的眸依然生動得緊,透著絲絲不可名狀的淡漠、遊離在外。
“我沒事。累你操心了!”簡沫淡笑,挪過半個身子倚靠在安辰禦的臂彎上。剛剛淋了雨,後來又暈了過去,身體還是稍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