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愛情,真的很短。
宛如初夏的流光,輕柔的,淒美的,在不經意之間滲入你的眼縫,魅-惑著你的魂魄,當你為之付出心力的時候,卻在某一天驚然醒覺,那,不過是一場不願意醒來的美夢。
離柳逸曦說定的歸期已經有些天了,簡沫沒日沒夜地坐在白房子前麵,抱著雙膝,等待著他的電話。晚上的風那麼大,她隱約看得到遠處的煙花躥上了半空,再“蓬”的散開,照亮了整個漆黑夜空。
華麗的焰火猶如開在晚風中的燦爛夏花,亮如白晝,卻生生地眩了她的眼。然後,無聲地墜落。
濃濃的夜漸次回歸黑暗。寂寥似蟄伏的獸鋪天蓋地地湧過來,這個夜晚比以往任何一個,都讓她感覺寒冷。
原來所謂的幸福隻是膩在指尖上的一滴水珠,他用他的熱忱融化著她的冰冷,她為他卸下防備,她以為她的愛情真的可以永恒。
然而,在她一次次撥他的手機,不分晝夜地撥打,卻被那些生硬的語音留言阻隔於千裏之外的時候,她終於相信,她把柳逸曦給丟失了。那個曾把她嗬護在手心裏的男子,那個在臨行前還不忘一句句叮囑她不要再淋雨的男子,不會回來了。
他說,他舍不得離開她。他還說,他隻去幾天,很快就回來。可是到了最後,連一句真正的“再見”也欠奉。
也直至這一刻,她才知道她對他的了解真的很少很少,少到,連他遝無音訊了,她也無從去尋找他的下落。
她徹底遺失了他。
白房子裏,孤伶伶的,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看著裝幀在那個房間裏仍然懸掛在牆上的她的照片,想起與柳逸曦相處的日子,恍如夏夜裏的曇花一現,雖然美麗,卻短暫得讓人遺憾。這幀照片,無端變成了心口上一抹最揮之不去的朱砂痣。
緊扣著手機鍵盤的手指漸漸僵硬。簡沫隻覺得眼眶幹澀得很,卻怎麼也沒有淚。沒有淚,可是為什麼,心還是那麼痛,像有人執著尖銳的銀針,刺入了她的心髒,一直痛到她不能呼吸,痛到她終於失去了知覺,在屋子前的木階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她收到了一個電話,卻是房東太太打來的。她說,林曜失蹤了。
護士去巡房的時候,發現病床上隻留了一張紙條,上麵簡短地寫著:失落的尊嚴我會親自找回來,不用找我!
房東太太攥著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又一次暴跳如雷,恨不得把那小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可是最後,卻癟癟地坐在病床旁邊,整整一天一夜!她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隻有簡沫。
“你說,那小子是不是住院住久了,腦袋也中邪了?這什麼年代了,還提尊嚴不尊嚴的,能值多少錢?丫頭啊,他什麼都沒帶在身上,我擔心他能不能熬得下去啊……”
簡沫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眼淚,無可抑製地淌下來,滑入嘴裏,噙著苦苦的澀澀的味道。在那麼多個日日夜夜裏,她無望地守候,依然沒有哭。可是當聽到房東太太電話的時候,當耳邊還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說話的時候,心底的設防一下子地,終於崩潰。
“我把他給丟失了。”簡沫別轉臉望著窗外,冷冷地說。
聲音劃轉夏日的流光,仿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幽寥靜遠,每一字卻清晰的落在安辰禦的耳畔。
他一怔,循著她的聲音望過去。
蹁躚的身影陷在一片藍墨色的帷幕裏,車窗外街燈滲著淡薄的黃光,沿著她冰棱般倔強的麵部輪廓扶搖而下,凝在紅唇上的最後一點光茫,淨潔生輝,卻讓人的心中陡然變得柔軟起來。
“你哭了?”他輕聲地問。
忍不住伸手過去托起她的臉,精致的麵容慘淡著顏色,上麵覆了一層透明如薄膜的水跡。他的指尖粘稠濕濡了一片,微溫迅速蔓延。
“沒有。”簡沫頓了頓,決然搖頭,依然口硬得很,“……不值得。”
鏡花水月的愛戀,在那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她耗盡了所有心力,心底一片虛空,再也不會為了那個人、那段情放縱自己的眼淚。因為,他欠她的,不僅僅是一個交待。
安辰禦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地緊攥成拳,隻是,在觸及她因為水汽而氤氳著的雙眸時,無端的,徒升起一股酸意:“是否值得,應該由你的心來做出判斷。”
忘記了在電梯口再見時的恍惚,不再去計較她蜷在柯洪南臂彎裏風情萬種的憤怒,更不在乎將她帶離宴會場時近乎失控的旁若無人,卻無法忽視凝在她腮邊的那一滴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