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是愛人,還是情人?(2 / 2)

她緊抿著雙唇,唇瓣在不停地顫抖。準確地說,她全身都繃得很緊,仿佛在竭盡全力地壓抑住所有情緒,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隻待瞬間,一觸即發。

“你是……小沫?”男人有些猶疑地看著她,隻是很快,當她冷滲的目光射過來的時候,又再釋然。

他幾乎肯定了這種猜測。

十年過去了,那時候老是屁顛屁顛跟在簡悅後麵的小女孩,終究長大了。在她的臉上,還隱隱約約找得到當年的痕跡。倔強,隱忍,而且清冷如蝶,特別是她的眼睛,氳氤著一片透明的琥珀色,雖然也曾在一起生活過,可他總是無法從那雙眸裏捕捉到她的心思。

“不許叫我。”簡沫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沒有資格!”

男人一愣,幽幽歎了聲,說:“小沫,你還在怪我?”

簡沫咬著唇,把視線轉向別處。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懺愧。若是當年我挺身而出,你姐姐也不會受這些苦!”男人的聲音漸漸暗沉下去,“我也沒想到,她會把你姐姐逼上絕路。那一年我代表政府到外國參加一個重要研討,當我趕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你姐姐已經去了,各種報導說,是你殺的,我不相信!簡悅那麼愛你,你不可能殺她,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每字每句,滲滿了愧疚。

簡沫一直冷眼旁觀,沒有打斷他的“表演”,隻是心底的弦倏地被揪了起來,扯得疼痛。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會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完美的解脫?企圖說服著別人,也麻痹了自己。如果要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演技加以讚許的話,他絕對能夠評得上“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那麼於你而言,姐姐到底是什麼?是你愛的人,還是僅僅是一個情人?”她問。答案昭然若揭,可是她還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這也是簡悅想知道的。

男人沉默了。

他們麵朝的方向,堪堪可以看得到簡悅的墓碑。呼呼的風聲裏夾雜著數聲鴉雀啼鳴,然後,簡沫聽見他說:“……我愛她!”

簡沫側首凝注著他依然英俊的臉片刻,忍不住笑了,不知為何,眼角的潮意卻越來越大。

多諷刺的回答啊!十年前他不敢當著全世界人說愛她,在十年後的今天,他又何必這樣偽善,奉上一句違心的話?

“小沫,愛與不愛,不是一句話就能說得清楚。我與你姐姐的事情,也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他仰起頭,看著白雲從頭頂悠忽飄過,然後感歎。簡沫卻在此刻倏地背轉身,給了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如果你愛她,可她已經死了,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說得克製,神色輕輕淺淺的,猶如陷入了煙霧裏,可是每個字都像瘁了毒的尖刀,不給對方留下呼吸的空間。

或許法律不會為任何一人的懦弱判罪,然而良心的自責比起其他形式的刑罰所帶來的痛苦,更加能夠讓人痛不欲生。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盡管那個男人在簡悅死後的日子裏過得並不舒坦,可是依然不夠。

他必須要為自己的臨陣退縮付上一輩子的代價!

簡沫撣去粘在前襟上還沒有落下的花瓣,指尖兀自縈留著花的醉香,與空氣中的糜爛氣息融合在一起。盛夏的風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刺骨。

她開始抬步向上走了。每一步的遠離,對下麵的人就是一種折磨。

男人原本期待的目光,又暗暗地沉下去了。直至簡沫將要拐入轉彎的通道時,他才醒悟般從後麵叫住她:“小沫,我們坐下來談談吧。”

簡沫冷笑數聲,唇角微勾,隻是他看不到,她眼底漸漸蘊積成雲的陰霾:“你要談,就親自找我姐談吧。她一直在等著你的解釋!”

``

簡悅的墓前。

簡沫蹲下來,趨前輕輕擦拭墓碑上的旮旯。“姐姐,他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柳逸曦站在後麵,沒有說話。照片裏的女子於他而言,是陌生的,卻親切。她有著與簡沫一般的美麗,沉靜的眼神幽遠雋永,唇角挽著優雅的弧度,看上去沒有一絲陰霾。

這樣的女子,如此靜好。

全世界似乎也安靜了下來,他聽到了低低哭泣的聲音,是女子壓抑的哭聲。簡沫蜷縮在墓碑的一角,緊緊擁著雙肩努力地在竭止顫抖,可是淚水還是不可控製地從眼眶湧出來,爬滿了她瓷白的麵龐。

柳逸曦心口一滯,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簡沫的頭垂得更低了,哭聲由淺漸漸加劇,到了後來,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她在哭,還是他的心在流淚。他揉著她的長發,輕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