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是愛人,還是情人?(1 / 2)

直至柳逸曦與簡沫並肩站在城郊的墓園前,他未嚐不驚訝的。

雨後的世界,是一片透明的模糊。

仰首望過去,長長的玉石階梯蜿蜒而上,兩邊櫛比長滿了狐尾草。而階梯的盡頭,與天相連,與地交融,景色很美,卻無端地,帶出一片淒愴的荒涼。

簡沫手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緩緩走上階梯。

皎潔的花瓣上凝著清露,花葉輕輕抖動,悄無聲息地滑下一連串晶瑩的水珠,嘀嘀嗒嗒落入風中,敲起這一天裏最惹人遐想的脆響。

“今天是姐姐的忌日。”夏風裏,幽幽傳來簡沫的聲音。

柳逸曦一愕,凝注著她的背影在晨霧中顫顫巍巍,每一個踏上階梯的腳印,那麼輕盈,卻又那麼沉重。

他一吸氣,趕走上幾步,挽起她半垂在身側的手。

“怎麼了?”簡沫微微怔住。

柳逸曦刻意地緊了緊手,沒有說話。簡沫意會到他的悵然若失,視線從相握的雙手緩緩上移,看著清風抖動著他的雙睫,突然笑了起來。

“放心吧,我就在這兒,不會飛走的。”她半真不假地開著玩笑,心底一片清明。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柳逸曦會如此不安,他們的故事才剛開始,不是嗎?

他們一直往前走。

階梯兩側都有橫道通往目的地,墓碑密實整齊地駐立,像等待檢閱的士兵,莊嚴而肅穆。

正準備轉入一條橫道,簡悅的墓被安放在通道的中央。不期然的,一個男人低著頭與簡沫擦肩而過。

男人穿著黑色風衣,質地很好,款式卻顯得有些老舊。獵獵翻飛的衣袂迎著盛夏的涼風漾起一縷縷水紋皺褶,就那樣毫無預警地劃過簡沫的眼角。

她頓了頓。

似曾相識的背影,眼角處愈漸深沉的皺紋,還有,鼻梁兩側不加掩飾的傷感……回憶中的日日夜夜裏,這些難以磨滅的痕跡都在牽動著她的思緒。他還是那麼從容、沉穩,可是歲月無情,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

猛地轉身,簡沫掙開柳逸曦原本緊握的手,疾步跑向簡悅的墓碑。果不其然,在她的墓前,堆放著一束香水百合。

簡悅生前最喜歡的花。

在這個世上,還能記著簡悅的忌日,為她獻上一束最愛的香水百合的人實在不多。除了她,還有他。

簡沫的臉色迅速地蒼白下去,無端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憑什麼,她死了,而他還活著?

當年簡悅默默忍受著外界的諸多指責,常常一個人困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不吃不喝,隔著厚重的木門,簡沫聽到了門的另一邊傳來斷續的抽泣聲。那時候,他在哪裏?

當他的原配妻子揪著簡悅的頭發狠狠甩向牆角,鮮血四濺,而簡悅隻能咬著牙關默默承受的時候,他又在哪裏?

花映人麵紅,在經曆了那麼多風霜雪雨後,墓碑上照片裏的女子依然笑得煦爛。姐姐,你真的原諒他了嗎?

簡沫突然抄起墓前的鮮花,沿著來路追了出去。微風擦過柳逸曦的臉,他伸出手去,黑而亮的長發像被賦予了生命似的,徑直從他的指縫間滑出去,那麼偏執,他抓不住。

“站住--!”簡沫站在階梯上,朝著下麵漸行漸遠的背影大喊。

墓園裏人影蕭索,三三兩兩的,雁過留痕。

她說站住。

聲音自遠而近襲來,男人似乎受到了感應,頓然回首。晨早的清霧還沒有完全散去,年輕女子一步一腳印地走下階梯,青黛霧靄模糊了她的臉,隻是眼睛裏平淺的顏色漸漸攏積成一片沉鬱的橘色,透著怨恨。

她恨他。不加掩飾。

待要詢問,女子已經走到了他麵前。居高臨下的姿態,睨視著下麵的卑微。

“我們認識嗎?”男人緊了緊身上的風衣,淡然回應。風不是很大,黑色風衣豎起的衣領,以及貼身的體裁反而增添了他的神秘感,有種讓人不可捉摸的嚴肅和迷惘。

他站得筆挺。年輕時的他,也算得上是個骨格清矍輪廓深刻的男子吧,躊躇滿誌,仕途不可限量。所以吸引了那麼多目光的青睞,包括商賈千金、將門之後。

於是,他的私生活一度成為了關注的焦點。隻是隨著他的仕途終結,連就這個人,也漸漸被淹沒在眾多驚呼聲和慨歎聲中。

現在的他,麵容清淺如煙,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倦意,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意氣風發了。

歲月果然是用來摧殘人的。

簡沫站在迎風的高處,冷眉輕挑,端詳著眼前的人。下一刻,她揚起手,猝然把懷抱中的香水百合用盡全力甩向男人的胸膛。

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收起你的花。收起你的虛偽。我姐姐她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

男人沒有避開,他的衣襟上,迅即留下了一片濡濕的水跡。殘碎的花瓣漫天飛舞,劃過彼此的眼眸飄落成雨,然後浮於地麵團團將他們包圍。紛紛繞繞之間,女子長發撩撓,瓷白的臉看不到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