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洪南壓根兒就是個不講理的人,可以那麼輕易地把欠下的五十萬元說成是一百萬,他似乎也早習慣了這種橫著來的野蠻方式。
她不想再與他多費唇舌。
剛要回敬他一句,在此時,小閣樓的門突然由裏被推開。房東太太逆著光站在過道,圓潤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光線,餘光卻恰恰落在了牆角那對狀若難舍難離的癡纏男女身上。
“我讓你不能隨便帶男人回來,都忘了嗎?”她涼涼地朝他們瞥了眼,不無表情地說,隻是涼薄的話語裏,透著意味深長的鄙夷。
兩人幾乎同時看向房東,簡沫的臉一紅,這才意識到,從房東太太的角落看過來,他們之間的姿勢確然很是曖昧,像極了一對情侶。
“若是柯少不放心,可以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她挨近柯洪南的臉頰,輕啟唇瓣壓低了聲音說。倏地抬手抵在他胸前,向前一推,趁著他踉蹌著倒退之際,輕易地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匆匆走到房東太太麵前,垂下眼瞼,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認認真真地,誠懇地說了聲“對不起”,頭也不回地擦過她的肩膀鑽進了小閣樓。
房東太太眼角的眸光極不客氣地往柯洪南身上轉了兩圈,嘴裏蚊蚋般嘟囔了幾句,“蓬”一聲巨響,那扇門砰然關上,連著那片從小閣樓裏泄進巷子的光茫也一並鎖入了門內。
站在巷口的兩個黑衣人察覺到有異,急急地跑了過來,掄起臂膀衝上前剛要猛力擊門,被柯洪南低喝一聲製止。
“柯少,就這樣算了?”其中一人湊了過來,有點忿忿地嚷道,“那些人不識好歹,要給她們點顏色瞧瞧。”
柯洪南的臉色隱在昏暗的燈光下陰晴不定。駐立了半刻,終於轉身緩步走出小巷。
“來日方長!”他的聲音從巷口飄了回來。另外兩人相互看了幾眼,隻得怏怏跟上,心裏卻在犯嘀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沒見過柯洪南被冷遇後還能如此安靜。
房東太太貼著門板,耳聞門外的腳步聲漸去漸遠,隨後轉身,遙遙對上仍舊站在樓梯過道倚著牆壁而立的簡沫揚起了眉眼:“那男的是什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鳥,以後你少招惹他。”
說完,她扭動著身體從簡沫身前劃過,亂蓬蓬的頭發下,掩不住神色的初醒慵懶。
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簡沫低垂著頭,腳尖一下一下地踮著梯道的木板。
預想中的責難沒有如期而至,房東太太話裏帶刺,簡沫並不覺得有多難堪,反而有一瞬久違的動容,暖暖的,在她與柯洪南糾纏不休抬頭望向房東的時候,便讀懂了她話裏的意思。--她在為她解圍。
“謝謝。”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連她自己也不能察覺的顫簌。
房東太太瞟了她一眼,深以為然地鼻腔裏哼出兩聲濃重的鼻音,“你自己好自為之,別像林曜那小子,給老娘惹一垛屎回來。”然後,踢踏著拖鞋走上三樓,門縫裏兀自傳出一縷縷電視機裏正在播放劇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