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敘(1 / 2)

中秋宴敘

此番寧夏之行,收獲頗大。圍繞著西夏學的探究,我考察了王陵、古塔、城垣、岩畫,遊覽了賀蘭山和河套、古渠,看了一些展覽,翻檢了有關文獻。預期的目的已經達到,很快就要離開銀川了。

塞上的秋光明豔撩人。金黃的稻海敞開豐滿的胸懷,靜靜地等待著收獲;高遠的雲空瓦藍瓦藍的,陽光顯得分外柔和、明亮;路旁,高高的白楊林輕搖著葉片,像是小兒女們在喁喁竊語。今天正值中秋佳節,我以老朋友的身份,出席了自治區政府馬啟智主席專門設的午宴。

一見麵,馬主席就說:“你對曆史有興趣,也有研究,我這裏有一幅字奉送給你。—這是西夏學的著名學者李範文先生的作品。”打開裝幀精美的卷軸,赫然現出四個西夏文的擘窠大字,撇、捺、橫、折兼備,筆畫似曾相識,卻一個也不認識。幸好下麵綴有漢字釋文,原是“高山景行”四字,故典出自《詩經 小雅》,三國時曹丕文章中有“高山景行,私所慕仰”的話。謝過了馬主席,我告訴他,同李教授已經會過兩次麵了,親聆雅教,受惠良多。

說著,賓主就入座了。寧夏素以酒多、酒美馳名內外,桌前擺放了幾種,什麼“昊都液”、“西夏酒”,名目不少,菜肴也是十分豐盛的,節日的氣氛很濃。大家吃著嘮著,沉浸在一種家庭式的融洽氛圍裏。

老朋友多年不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話題汗漫縱橫,大到形勢、任務,經濟、文化,小至友朋問詢,憶往追懷,但是,中心還都是圍繞著祖國西部的開發和寧夏的社會人文的發展、建設。我說,我很欣賞作家張賢亮的一個看法。他在中國作協主席團會上講道,過去西部地區落後,固然有著自然環境、經濟條件的製約,但是,歸根結蒂,還是人們的思想觀念陳舊,人才缺乏所致。在這個問題上,人的因素同樣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這樣,話題就從事業發展轉到了西部地區如何發掘人才、留住人才、培養人才上。賓主正議論得起勁兒,馬主席突然向在座的政府秘書長問道:“李範文先生的住房條件改善了沒有?—前兩年我到他家去過。做研究工作需要有個安靜的環境、舒適的條件。”秘書長說,李先生還是住在那套舊房裏,一百平方米左右,條件很一般。

省、區、市這一級的主要負責人,每天要處理的重大事項很多很多;能夠比較熟悉這類從事古文字研究、與現實不怎麼搭界的專家學者,也屬難能可貴。我這麼想,也就順口說了出來。啟智同誌謙虛地解釋說:“李先生畢竟不是一般人物。”

這當然也是實情。

話說起來也就長了。11—13世紀,中國古老的黨項民族在天蒼蒼、野茫茫的賀蘭山麓,建立起與宋、遼、金鼎足而立的封建性民族國家政權。國號大夏,定都於興慶府(今寧夏銀川市),其疆域“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因為地處祖國疆域的西北部,故史稱西夏。在其立國的190年間,經濟上充分發揮其固有的畜牧業優勢,文化上與中原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相互吸收,密切交流,形成了既有共性又獨具特色的西夏民族文化。1227年為蒙古軍所滅,燦爛的文化受到摧殘,典籍、文書留存的很少。後來官修正史,於宋、遼、金之外,獨遺西夏。而西夏文字又結構複雜,難學難認,向有“天書”、“絕學”之稱,從而使西夏王國的曆史成為一道難解之謎。1972年初,周恩來總理視察中國曆史博物館,見到了西夏文文獻,問道:“現在有多少人懂西夏文?”當得知隻有一兩位老先生時,他語重心長地囑托,一定要培養人學這種文字,絕不能讓它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