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為人豪爽,重承諾,講信義。我認為,張將軍是那種可以終身引為朋友的人!我很佩服他這個人!
一般認為,愛緣於情,似乎與理智、邏輯不相幹。實際上,隻要是認真而實在的愛戀,總都具有嚴格的選擇性,就是說,排除不了理性的參與。當然,愛的根性在於情感,情感常常依憑於直覺。有人對世界文學作品中所描繪的無數種愛戀形式進行分析研究,得出一個大致相同的結論:在這裏,直覺表現為一種潛在的、十分敏捷的邏輯,亦即對所愛者的直覺評判,往往是驚人的透徹與準確。從而,一經認同,便曆久不變。蔣四小姐同少帥長達數十年的真情愛戀,可作為研究這一課題的典型實例。
柏拉圖式的絕版情緣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已是耄耋之年的兩位老人,有幸在萬裏之遙的異域重逢,重拾舊日情懷於生命的黃昏,給這場“柏拉圖”式的絕版情愛,畫上一個雖不滿足卻也滿意的句號,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貝夫人覺得,當日風雲叱吒、活虎生龍般的少帥,在五十四載的軟禁中,度過了難以想象的苦澀歲月,姑無論如山如阜的冤枉、委屈,失意、顛折,單就人的“正常活法”來說,也實在是太虧欠、太熬苦了!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作一次有效的補償,這昂藏的七尺之軀,豈不是空在陽世間走一遭!“所以,這次,”貝夫人說,“我一定讓半生曆盡苦難的漢公,真正感知到人生的樂趣”;要他見見老朋友,廣泛地接觸各界,也體驗一下國外的社會生活,“看看我們在美國怎樣過日子”。
好在漢公雖已年屆高齡,但身體尚稱硬朗,尤其是來到了紐約之後,就像吞服了什麼靈丹妙藥,容光煥發,聲音洪亮,精神頭十足,興致異常高漲。為此,貝夫人便精心策劃,周密安排各項活動,整個日程都排得滿滿的。漢公也予以主動的配合、高度的信任。對於一切求見者,他都是一句話:“貝太太就是我的秘書。你任何事情都通過她,由她替我安排好啦!”
而一些媒體記者,早已聞風而至。他們“獅子大開口”,從郭軍反奉、楊常事件、東北“易幟”、九一八事變,到兵諫捉蔣、鐵窗歲月、兩岸關係、何時還鄉,以及帥府春秋、名人印象、宗教信仰、養生之道,還有同蔣夫人、貝夫人的關係,全都要刨根問底。盡管有些敏感的政治問題,他不願深談;但從解析曆史角度談論一些往事,他還是蠻有興趣的。在與哥倫比亞大學中文係漢語班學生對話時,他說:
我年輕的時候,最不喜歡聽年紀大的人講話。他們一說話就是教訓。我設身處地替年輕人想,大概你們也不願意聽我說話。不過,我可以這樣說,如果同學中有人對中國清末民初的曆史有興趣,隻要是以東北地區為主的,我知道的可能比任何人都多。我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親身所經曆的,老實說,不能不著重北方這一段。可以說,我是唯一的“寶”。
作為虔誠的基督教徒,漢公還經常由貝夫人陪著去華人教堂,或做禮拜,或聽牧師布道。有資料記載,4月7日上午10時,當牧師宣布張學良先生到來時,教堂內二百多名會眾起身鼓掌,漢公麵帶微笑,向大家頷首致謝,然後就坐下來聆聽牧師布道。結束之後,他剛剛起身,就見一位白發蒼蒼、拄著拐杖的老者,眼含熱淚,對他訴說:
少帥呀少帥,我們盼了你多少年,等了你多少年啊!當年在奉天,我遠遠地望著你騎著高頭大馬,從北大營出來。少年英雄,讓人好欽佩、好羨慕啊!後來聽說你西安舉事,被關了,被囚了,我心裏多少年不是滋味。現在,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你
漢公激動地握著老人的手,顫聲說道:“學良無德無能,還讓身處異鄉的故人這麼牽掛,真是慚愧得很。”
西方有“足歲祝壽”的習俗,是年恰值漢公九十整壽。壽誕之日還沒到,在美的大批親友,特別是寓居紐約的東北軍耆舊和東北同鄉會友,便接連不斷地前來為他祝壽,先後達八九次。
《世紀情懷—張學良全傳》記載,紐約華美協進會為了將壽慶活動辦得盛大、熱烈,有人曾建議凡交一百美元者,都可赴會為張學良祝壽。東北同鄉表示反對,認為這樣容易良莠參差,有失對老將軍的尊重。台灣“經營之神”王永慶聞訊後,立即打來電話,主動出資承辦。
5月31日晚,曼哈頓萬壽宮燈盞齊明,人聲鼎沸,大廳中央擺著十幾座一人高的大蛋糕,洋溢著吉祥、歡樂的氣氛。四百多名中美人士歡聚一堂,為張學良擺下“九秩”壽宴。其中包括蔣介石的孫子,宋子文、孔祥熙的女兒。晚七時許,漢公由貝夫人陪同,興致勃勃地步入堂內,頓時歡聲四起,閃光燈耀同白晝。
向前沒有走上幾步,漢公突然發現,前方有兩列老人,齊刷刷地分立左右。隨著“校長,你好”一陣歡呼,左列老人一齊行九十度鞠躬禮,待到抬起頭來,盡皆淚花滿眼。肅立於隊首的是東北大學在美校友會會長張捷遷,這一列的老人全是當年東北大學的學子。漢公剛要開口答話,隻聽右列為首的老人、當年他的機要秘書田雨時一聲口令:“副司令到,敬禮!”站在右列的昔日東北軍軍官們挺直腰板,行軍禮致敬。
瞬間,漢公仿佛又回到了奉天,正在主持東北大學的開學典禮和在北大營檢閱著二十萬家鄉子弟兵,從而,重溫了早歲的桑梓濃情,並在一定程度上找回了他在世人心目中的英雄地位。他深情地凝望著這些白發蒼顏、垂垂老矣的文武兩班部下,將激動得有些顫抖的右手舉向額際,向眾人鄭重還禮。
目睹這一舉世罕見、感人至深的場麵,《紐約時報》資深記者索爾茲伯裏對座旁美國前駐華大使洛德的夫人包柏漪說:“這種榮耀,隻有張學良擔當得起!”而包柏漪夫人在致詞中則說,
1936年發生在中國的西安事變,是中國曆史上的劃時代大事。而這一事件的主角張學良將軍,是最偉大的曆史英雄之一。張學良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實現他生平的三個夢想:祖國的富強,民族的獨立,人民的幸福。而他要實現這些願望,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不可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因為他住在城堡中,這限製了他的自由。盡管他無盡地寬恕、忍怨含痛的美德是舉世罕見的,但一個普通的人、一個沒有自由的人,是改變不了曆史的。
這個期間,漢公有機會同當年的老部下、曾任全國政協副主席的呂正操開懷暢敘。他說,“我看,台灣和大陸的統一是必然的,兩岸不能這樣長期下去”。並表示,“有生之年願為祖國和平統一盡點力量”;“我願保持我這個身份,到那一天會用得上的”。
貝夫人還幫他聯係哥倫比亞大學做“口述曆史”,會見一些學界名流。她知道漢公喜歡吃,好玩、好賭,便特意陪他到固定的飯館進餐,主要是吃餃子;還多次欣賞京劇演出,到華盛頓看跑馬,看球賽,看劃船;除了經常在家裏搓麻將,又去了兩次大西洋城賭場,玩了“二十一點”。真是不知老之已至,玩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