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文學多嫵媚22(1 / 3)

青燈有味憶兒時·嫂嫂

小時候,一年到頭,最快活的節日,要算是舊曆年了。

這是親人歡聚的日子。無論是外出做工,還是他鄉行役,再遠也要趕回來,達到闔家團圓。除夕之夜,燈官出巡,鑼鼓喧騰,燈籠、火把亮如白晝,一家人都要觀看的。回來後,便團團圍坐,笑語歡談;而且,不分窮家富戶,到了這個晚上,都要盡其所能,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母親常說:“打一千,罵一萬,丟不下三十晚上這頓飯。”老老少少,任誰都必須熬過夜半,送走了舊年、吃過了年飯之後,再去睡覺。

我的大哥在縣城當瓦工,一年難得回家幾次,但是,舊曆年、中秋節,卻絕無例外地必然趕回來。到家後,第一件事,是先給水缸滿滿地挑上幾擔水,然後再掄起斧頭,劈上一小垛劈柴。到了三十晚上,先幫嫂嫂剁好餃餡,然後就盤腿上炕,陪著父親和母親玩紙牌。剩下的置辦夜餐的活,就由嫂嫂全包了。

全家人一無例外地都換上了新裝,父親戴上了一頂古銅色的氈帽,是哥哥從縣城裏新買的;嫂嫂為媽媽趕製了一件新的棉袍。屋子裏,笑語歡騰,充滿了喜慶的氣氛。《笑林廣記》上的故事,本是寥寥數語,雖說是笑話,但“包袱”不多,笑料有限。可是,到了父親嘴裏,敷陳演繹,踵事增華,就說起來有味、聽起來有趣了。原來,他自幼曾跟“說書的”練習過這一招兒。他逗引大家笑得前仰後合,自己卻顧自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老旱煙。

我是個“自由民”,屋裏屋外亂跑,片刻也停不下來。但在多數情況下,是聽從嫂嫂的調遣。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戲台上頭戴花翎、橫刀立馬的大元帥。此刻,她正忙著擀麵皮、包餃子,兩手沾滿了麵粉,便讓我把擺放餃子的蓋簾拿過來。一會兒又喊著:“小弟,遞給我一碗水!”我也樂得跑前跑後,兩手不閑。

到了亥時正點,也就是所謂“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的標準時刻,哥哥領著我到外麵去放鞭炮,這邊餃子也包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屋一看,嫂嫂正在往鍋裏下餃子。估摸著已經煮熟了,母親便在屋裏大聲地問上一句:“(煮)掙了沒有?”嫂嫂一定回答:“掙了。”母親聽了,格外高興,她要的就是這一句話。“掙了”,意味著賺錢,意味著發財,意味著富裕。如果說“煮破了”,那就不吉利了。

熱騰騰的一大盤餃子端了上來,全家人一邊吃一邊說笑著。突然,我喊:“我的餃子裏有一個錢。”嫂嫂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縫兒,甜甜地說:“恭喜,恭喜!我小弟的命就是好!”舊俗,誰能在大年夜裏吃到銅錢,就會常年有福,一順百順。哥哥笑說,怎麼偏偏小弟就能吃到銅錢?這裏麵一定有說道,咱們得檢查一下。說著,就夾起了我的餃子,一看,上麵有一溜花邊兒,其他餃子都沒有。原來,銅錢是嫂嫂悄悄放在裏麵的,花邊也是她捏的,最後,又由她盛到了我的碗裏。謎底揭開了,逗得滿場哄然騰笑起來。

父母膝下原有一女三男,姐姐和二哥已相繼去世;大哥、大嫂都長我二十歲,他們成婚時,我才一生日多。嫂嫂姓孟,是本屯的姑娘。哥哥常年在外,她就經常把我抱到她的屋裏去睡。她特別喜歡我,再忙再累,也忘不了逗我玩,還給我縫製了許多衣裳。其時,母親已經年過四十了,樂得清靜,便聽憑我整天泡在嫂嫂的屋裏胡鬧。後來,嫂嫂自己生了個小女孩,也還是照樣地疼我愛我親我抱我。有時我跑過去,正趕上她給小女兒哺乳,便把我也拉到她的胸前,我們就一左一右地吸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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