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雨,悄無聲息的掩蓋了平淡無奇的小山村。同時也掩蓋了拿著鎖套奔走在阡陌間急急尋找著什麼的村民們。
與此同時在那不遠處穀倉裏藏著的少年,正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少女係緊。
“穿過那片樹林就可以逃出村了,穹兒,你還撐得住嗎?”見少女倔強的點了點頭,少年莞爾一笑,順勢為少女拭去了額角的汗珠。作為哥哥他下定決心,必須將妹妹保護周全。
晚風,吹襲著夜雨敲打著門板時而發出恐怖的聲音。
少年小心的探出頭去,待確認四周已無人跡,急攜著少女衝了出去。
“在那裏!”不知何處忽然傳來一聲急喚,少年聞聲忙背起少女鑽入樹林。
不知跑了多久,亦不知這場雨將幾時停息,少年疲憊的倒在了樹下,姑且算是強製避雨了。夢裏麵,少年遙望少女漸漸離自己而去。少年拚命的追逐,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少女。
驚醒在初晨之下,少年發現四周依舊是村外再熟悉不過的林子,而那本該很快追上他們的村民,此刻卻是了無蹤跡。
“穹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少年猛然坐起,那心中唯一掛念的人,此刻正靜靜的守在他的身邊。從她那滿是血絲的雙眸中不難看出,自他暈倒後她整整一夜不曾休息。
“穹兒……”望著妹妹那疲倦落魄的樣子,少年心痛不已,一時間情緒難以抑製,竟跪在那裏痛哭流涕。
“你會不要我嗎?”待哥哥情緒穩定,穹兒冰冷冷的問了一語。
“當然不會!縱是天底下沒人要你,哥哥也永遠不會離開你!”聽到妹妹的質疑,少年當即反駁。
暖和的夏風悄無聲息的為二人烘幹了夜雨淋濕的外衣,少年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忙伸手向裏懷探去。
“好在書信沒事兒。”緊握著那墨跡猶新的信函,少年長舒一氣。這是昨晚父親交給他們的東西。
村中三年顆粒無收,卜師認定此為災星禍世,必以一對兒純血男女以作獻祭。幸而父親在村中有些人脈。在卜師占出結果的同時便獲知了這個殘酷的消息。於是急書一封,交予少年,令他帶著妹妹去逸仙劍派尋那靜修長老庇護。
午間的日光照耀在逸仙劍派山門前的石劍上,為這本就宏偉威嚴的山門更是平添了幾分仙氣。一名青年靠在石劍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悠然自得的打量著過往人群滿麵笑意。
“將草市都開到了我逸仙劍派門口來了,這些凡人還真是沒個規矩。”青年嘴上雖義正言辭,然他懷裏露出那半截劍穗卻襯的他有些心口不一。
不遠處,似有人影在晃動。青年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遠處急急趕來的少年男女。看樣子是私奔?
“勞煩這位仙長通報一聲,在下這有一封靜修長老的信。”見前方那倚門之人風度翩翩,一襲白衣雪發披身,少年猜想此人非凡,遂上前施禮道。
“呦,清少我昨夜夜觀天象,今早又這麼掐指一算,猜得今日必有貴人來訪。想必說的便是二位了?”見到少年,清少玩心忽起,饒有興致的想要逗他一番。實則,他哪懂得什麼占卜推算。
“……不敢不敢。”少年謙虛答。
輕瞥了眼少年心中暗笑,清少故作正經道:“出門即見貴人來,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麵露尷尬之色,少年小聲道:“……那個,信……”
選擇性失聰,清少一本正經的行禮道:“呦,忘記問了,二位尊姓大名?”
“……我叫玉小蒼,這是我妹妹,玉小穹。”雖然心中十分無奈,少年見四周也沒有其他疑似逸仙劍派的弟子,便隻能隨著眼前人胡扯了。
“呦,好名字,好名字。兄妹二人意在天空。美好,永遠。”拍手稱讚,清少依舊絕口不提傳信之事。
“仙長謬讚了。”
稍稍打量二人,清少問:“看二位風塵仆仆,一路上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這……唉,世事無常。”談及此事,少年臉上顯露出些許悲傷之色。
見狀清少感慨道:“世事無常嗎?天若有情天亦老呀。”
“……仙長,這信……”
自覺不能玩的太過火了,清少攤開雙手搖頭道:“啊,對了對了,你們是來送信的,可是這接引傳令之事卻不是我司之職。”
“……”
“這人好煩。”一旁擺弄鬢發的穹兒終於忍無可忍,輕輕的拉了拉少年的衣袂冷冷的嘀咕道。
“舍妹無意冒犯,仙長莫怪。”見清少嘴角抽搐,蒼兒忙出言解釋道。
“呦,好俊俏的小姑娘,方才站在哥哥身後還沒看清楚,膚若凝脂,吹彈可破。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聞得小姑娘說話了,清少爽朗的笑了起來,方欲出言挑逗,卻不曾發現,一柄重劍倏然間橫在了他的頸邊。
“我在茶亭等了你半個時辰,你卻在這裏調戲小姑娘?”那人腕力輕震,隻見一縷劍風淩刃劃出,刹那間削下了清少嘴上叼著的狗尾巴草的前方絨端。
二人聞聲望去,不知何時清少身邊,又憑空多出了一個女人。那女子金衣華服,美豔不可方物。一張冷若冰霜的顏,宛若神女下凡一般。僅是看她一眼,便會發自內心的產生一種神聖不可侵的敬畏感。
“呦,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逸仙劍派第一美人月凝師姐……刀劍無眼啊……”劍刃又逼近了幾分,冰冷的觸感傳遍全身。清少不敢怠慢,忙轉頭向女子認錯道歉。
那本就是一張不怒自威的顏,然此刻又因青年的散漫平添了幾分凜然。
“二位來我劍派,稍後自有墨師兄前來接引,至於這清師弟,我就先帶走了,告辭。”撤開重劍,女子即拽起清少的後襟向遠處走去,全然不顧艱難倒退的清少步履闌珊。
“喂,一會兒來接引的是塊木頭,你們可要……”清少的聲音消失在視線的末端,蒼兒為之汗顏。本以為這修仙之士皆應如剛剛那女子一樣飄飄然若淩雲之端的上仙神聖威嚴。原來也是有這種平易近人的。
“嗬嗬,清師兄和月師姐真是一點都沒變啊!”注意力仍高度集中在清少身上的二人並未發現,此刻他們身旁,一名勁裝男子正獨自的感歎。
“洛寒洛大哥?”看清來人的樣子,蒼兒驚呼。穹兒亦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嗬,我當是誰呢?掌門告知我今日有故人來訪,於是特命我做今日的接引,沒想到卻是等來了你們兩個。自我離村慕仙十年未見,蒼兒你小子帥氣了許多嘛,穹兒也是,小時候洛大哥就說你長大一定是美人,如今果不其然吧?”
“羞人。”少女聞言眼角輕瞟,隨之那萬年冰山的雙頰亦開出了兩朵絢麗的血蓮。
逸仙山道,那是通往逸仙劍派的唯一路線,亦是這逸仙山最難行進的一段天險。且不說路途陡峭,逶迤綿延。就僅僅說那長空棧道,鐵索橫橋,也委實令人膽寒。雖是有本門弟子引路,然而對於新人上山,卻依舊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好在洛寒長二人幾歲,倒是頗有長者風範,一路引得三人童年時的笑談,又暗中禦氣護著二人。這本該痛苦萬分的入派試煉,倒也似遊戲般輕易通關。
一陣微風劃過,吹得穹兒烏發隨風盤旋。穹兒側身輕挽,卻見那不遠處的天空中,雲卷雲散。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唯剩哥哥相依為伴。這慘淡的前塵,又會是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