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雷,輪回道徹底關閉了,再也找不到門。轟隆又一聲,天庭立了棵撐天的因果樹。轟隆第三聲,雨歇了,雲散了,天地之間,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六年後,在龍都城外一條人來人往的無名村街,母女推著輛破舊木車,於街上叫賣:“好新鮮的山果!新鮮的山果!快來買呀!”
“阿彌陀佛!請問女施主,能否施舍貧僧一點素食?”迎著耳邊呢喃,花玉香抬頭一愣,發現竟是彼時的許依諾。
“是你呀?來,拿著!”花玉香說著話,搗手便是塞塞塞,轉眼已將許依諾僧袍塞滿果子。
許依諾將果子遞了回去,隻留一個,咯咯笑道:“知足長樂!”
“真是的,老朋友還客氣什麼呀?”為掩飾眼下尷尬,花玉香抬起那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身側拽著她衣角的許思思,水靈睛依然眨呀眨的,則現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樣子。
“來,叫叔叔!”花玉香捂了捂小丫頭的腦袋:“叔叔好!”
“真乖,叔叔送你份禮物好不好?”許依諾蹲身笑著,從懷裏探出個錦囊來。
許思思卻往母親的身後縮了縮,那羞答答的樣子,還挺可愛。花玉香見女兒膽小,尷尬笑笑,就吼:“接著!”
“哦……”小丫頭怯怯喵著嘴,這才伸出了白嫩小手。
“唉,裏麵是什麼呀?”隻可惜,花玉香抬起頭的時候,和尚已經走遠了。
“尋常福袋而已,沒有神力加持,隻是朋友祝福!”話畢,許依諾已消失在人海。
“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當行至趣,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善惡變化,殃福異處,宿預嚴待,當獨趣入。遠到他所,莫能見者。善惡自然追行所生,窈窈冥冥,別離久長。道路不同,會見無期……”默默念著福袋裏的小紙條,花玉香喃喃抽泣起來。
“娘,你怎麼喇?是不是思思不乖呀?”小丫頭有些慌,忙扯母親衣角:“娘你別哭,思思以後不調皮了!”
“娘沒哭,娘隻是想你爹了……”沒久,母女倆已在大街上抱成一團,花玉香更是雙膝及地,哭得稀裏嘩啦眼淚鼻涕一大把。
“那誰呀?”一時之間,大街閑人已是指指點點:“不就村口那糟棄的女人嗎?據說以前還給富家老爺當通房呢,現在混得連丫頭都不如……”
“還沒嫁,娃都這麼大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幹淨的女人,誰稀罕呐?她剛才還勾搭和尚,你們也看見喇!依我說,她活到六十,也嫁不出去……”其中一位毒婦嚷得最凶,她還喃喃說著話,腦袋忽然被山果砸了個正:“唉喲……”
“你說誰呐?有本事和老娘打一架?你少奶奶的,來呀來呀?”花玉香剛挽起袖子,毒婦已經在地上摔了一跤,拽著她那胖成豬樣的男人,屁顛屁顛落跑了。
花玉香鼻頭一搓,正是得意,一個沙啞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請……請問夫人……有木見過……這福畫……畫裏的母女?”
“我去,畫得真醜!還沒我閨女手巧呢!”接手一看,見焦炭在破布上塗那寥寥幾筆,還歪歪扭扭的,花玉香直搖頭:“沒見過,怎麼會有這麼醜的母女……”
“叔叔,你長得好像我爹呀!”迎著小丫頭喃喃聲,花玉香抬頭一愣,久久回不過神來。
眼前蓬頭蓋臉、衣衫破損、素麵赤足的男人眯著眼睛看了看,腦袋一晃,擦亮了眼再看:“我家那丫頭比你好看多了!”
“混蛋啊,你!”花玉香衝他扇了一巴掌:“哎呦……”
男人身子羸弱,摔了一跤,竟爬不起來。花玉香見著又是一愣,顫顫往前踱幾步,蹲身就問:“你的妖力和武功呢?”
“希地不會再有怪力亂神喇!我以畢生功力毀了那兩本破書!從那天起,我們每個人都自由了!想嫁誰就嫁誰,想娶誰就娶誰!”待將身子撐起些,許惜風越說越起勁,說著說著,突然卻啞巴了。
倆人都靜靜的,沒坑一聲。轉眼六載,雖物是人非,彼此也容顏大改,但看見對方的那一刻,倆人的目光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離舍。
一霎,又一霎,忽然之間,花玉香再也忍不住經久的思念,一把摟住了他朝思暮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