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棋在帝都下屬縣城的一家私人醫院,生下一對龍鳳胎。但產後大出血,讓她昏迷了整整三天,當她醒來時,她的母親正在旁邊,抹著眼淚連連歎氣。
自從得知她懷了孕,父親已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母親割舍不下她,偷偷地與她聯係著。
葉小棋從小到大,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做一切事情,都是按照父母的意願一步一步地進行,包括報考護理專業、到燕豐醫院上班,都是父親幫她安排好的。她隻做過三件忤逆父母的事,第一是執意與殘疾的張鵬結婚,第二是放棄燕豐醫院優渥的條件辭了職,第三,便是堅持不打掉孩子並生下他們。雖隻有這三件,卻件件直戳父親的心窩子,父親是家鄉當地機關單位的局級幹部,當了一輩子的官,指揮別人慣了,對自己女兒的人生也要指手畫腳才滿意。但凡葉小棋做事不合他的意,他寧願沒有這個女兒。叱吒官場一生,麵子比家人更重要。
剛蘇醒的葉小棋還很虛弱,她輕聲問:“媽,我的孩子呢?”
葉母強擠出一抹笑:“兩個小家夥都很健康,女孩兒比男孩兒早出生十分鍾,長得特別像你。”
葉小棋也掉了淚:“別像我,像我命不好,要像他們的爸爸,長得英俊,還有權有勢。”
“棋啊,你有一個遠方表姐,結婚十多年了都沒孩子,你看,要不然……”
葉小棋怎麼會不明白母親的意思,她堅決反對:“媽,我千辛萬苦才生下他們,我一定要親自撫養他們長大,這是我的親骨肉。”
“可是,棋啊,孩子以後會再有的。你還年輕,不能不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
“媽,他們是我的命根子,要不是為了他們,我早活不下去了。媽,你要是和爸一樣,跟我斷絕關係,我也不會怪你,這都是我的錯,我自找的。”
“唉,我苦命的女兒啊,你說你怎麼就認準了一個死理兒呢?”
“媽,就像你舍不得我一樣,我也舍不得我的孩子。”
“前幾天你小妹還給我打電話問我你生了沒有,我按照你的意思,並沒有告訴她。”
“媽,要是小妹再問你,你就說……我已經死了。”
葉母皺眉:“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這麼咒自己?”
葉小棋惘然若失:“小妹若是知道我死了,那人……也會知道的。我自己的小妹,我了解她,那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她怎會放過?”
“好吧,那我就按你說的做。”
葉小棋沒有把自己患白血病的事告訴母親,她在世一天,就要親自撫養孩子一天,若是她不在了,母親定會把孩子送人的,她要為孩子鋪好路才行。
葉小棋為自己的兒子、女兒取名葉思君、葉念卿,隻有她自己才會懂,這思念的到底是誰。
小小的姐弟倆剛過滿月沒幾日,就到了春節,葉小棋在出租屋內逗孩子玩,驀然想起去年的春節,她是與孩子的父親一起過的,那人還特意帶她去商場,買了好多衣服和好多化妝品。那人雖然對待女人很粗魯,但心腸不壞,為了她,竟然還去對抗家裏人,雖然最後沒有結果,但有這麼一個人愛過她,她也知足了。她這一生,都在為父母的麵子而活,隻有在張鵬和王時雨這兩個男人麵前,她才活出了自己的樣子。
不知不覺,淚流滿麵,一滴一滴落進了嬰兒床中,掉在了兒子的臉上。
葉小棋突然之間胸口憋悶,一口鮮血嘔出,染紅了兒子的小衣服。
她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許是大限將至了。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黃日馨。
如今,她隻有這一個朋友了,雖然這麼長時間都沒聯係,但她確信,黃日馨一定會幫忙的。
黃日馨萬萬沒想到,才幾個月沒見,葉小棋竟然骨瘦如柴,單薄的身體仿佛風一吹就會倒。她心疼地抱著葉小棋哭了半天,直到嬰兒車內傳來哭聲,這才撒手。
黃日馨抽嗒著鼻子:“小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生這兩個孩子,一定遭了不少罪吧?”
“嗬嗬,是吃了一些苦,還好都挺過來了。”
“你到底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時雨醫生找你都找瘋了?”
聽到這個名字,葉小棋恍如隔世,她的心不可抑製地痛了一下,答道:“我就是找了一個安穩的地方,養身體、生孩子,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話音剛落,葉小棋就一陣劇烈的咳嗽,雖用紙巾掩嘴,卻掩不住慢慢滲出的嫣紅。
黃日馨叫道:“小棋,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咯血?”
葉小棋咳得臉色慘白:“沒事,真的沒事,別擔心。”
“怎麼會沒事?你快告訴我行不行?你說讓我幫你,你也要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我才能幫你啊!”
葉小棋抱起葉思君,戀戀不舍地親了又親:“日馨,這是我的兒子,也是雨少的兒子,他衣服裏麵有他的出生日期和名字,你幫我送給雨少。”
黃日馨嚇了一跳:“你不要孩子了?”
葉小棋流下淚來:“我沒辦法養他們了。我……我沒幾天了……”
黃日馨驚得站起身:“小棋,你在胡說什麼?”
“是真的,我得的是絕症,起初是白血病,後來又查出肺癌,我是活不了幾天了,我就擔心我爸媽容不下他們兩個,怕他們被送了人,沒有好日子過,在他們父親身邊,還能享享福。”
“那你的女兒呢?”
“我再撫養幾日,等我閉眼那天,我再給她找一個去處,或者,我送到福利院去。雨少家是大戶人家,肯定會重男輕女,男孩兒也許還會受到重視,我怕女兒去了會受氣,沒有好日子過。”
黃日馨堅定的說:“女兒我幫你養。”
“不行!我不能再給你增加負擔了,你自己都有孩子要養,再多一個,豈不是害了你?”
“等你不在了,你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你就別再倔強了!幫你養兩個有困難,養一個還是綽綽有餘的,正好給我兒子做個伴,說不定,以後這就是我的兒媳婦了。”
葉小棋感激涕零:“能跟你做親家,我求之不得。我女兒有你這個婆婆,我死也瞑目了。”
兩個女人又哭著說了一會兒話,葉小棋實在撐不住了,明顯呼吸困難,黃日馨忙說:“你在哪裏住?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住的地方很遠,要坐好幾個小時的車。”
“小棋,你……想不想再見他一麵?”
葉小棋苦澀地笑:“雨少不願見我。”
“你又沒見,怎知他不願見你?”
“我讓我妹妹葉紫去找他,我想向他借些錢治病,醫生說,要是用些進口藥,還是可以控製病情的。可葉紫回來告訴我,雨少有了新歡,忘了我了。”
黃日馨一跺腳:“不用說別的,你就說你想不想。”
葉小棋心裏一緊:“我……我不想見他了……”
“我是說,不用碰麵,就遠遠的看他。小棋,我知道你對雨少有感情,旁觀者清,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我都明白的。”
“我見他?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也不用麵對麵,就是看他一眼。這難道不是你生命走到盡頭之時的心願嗎?”
“嗬嗬,也好,就算他有了新歡,我能理解的。我……我其實有一點想他……”
“小棋,你想和妹夫合葬嗎?”
“想啊,怎麼不想。今生夫妻的緣分太淺,我與他葬在一處,來世還能繼續做夫妻。”
“好,我成全你。”
兩天後,黃日馨抱著葉思君去上班,整個神外都轟動了,大家都對這個小嬰兒的來曆摸不著頭腦,竊竊私語,卻又不敢上前多問,隻有李宗睿開了口:“日馨,你這是怎麼回事?”
黃日馨眼圈紅紅的:“時雨醫生呢?”
“他還沒……”李宗睿正想說“他還沒來”,便瞧見王時雨吹著口哨從電梯走出。
王時雨這幾日與葉紫夜夜歡好,葉紫在床上的青澀與甜言蜜語讓他很是受用,她還時不時會講一些葉小棋的事,王時雨那顆想念的心暫時能得到一些安慰,連帶著心情也大好。他在市中心給葉紫租了間小公寓,距離她的高中很近,還給她一張副卡,隨她任意消費,王時雨似乎是想把虧欠葉小棋的全都補償在葉紫身上。他雖然應承了李哲每天都回家睡,但還是會陪葉紫到很晚才走人。
李宗睿指了指黃日馨懷裏的孩子,對王時雨道:“日馨找你。”
王時雨見這副情景,怔了幾秒,黃日馨毫不猶豫地走過去給了他一巴掌,頓時淚如雨下。
李宗睿攔道:“日馨,有話好好說。”
王時雨捂著臉,大怒:“黃日馨你丫的瘋了是吧?!不想在燕豐幹了!”
黃日馨把繈褓塞給他:“這是小棋的孩子!”
王時雨簡直不敢相信:“誰的孩子?”
“時雨醫生,你沒聽見是麼?他叫葉思君,是葉小棋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
王時雨喜形於色:“真的嗎?他……真的是……真的是我和小棋的?”
“DNA檢驗科在門診十九樓,時雨醫生你現在就可以去驗證一下。”
王時雨瞧著一邊啃手指一邊樂得流出口水的葉思君,百感交集,語無倫次:“我當然信,我怎麼會不信,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我怎麼會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