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會選擇記得誰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失憶了，隻記得起一個人的名字，你會選擇記得誰？
我想連勝一定會選小蘋果。
那天倪柏木狠狠地給了連勝一拳後，我才得知，這貨給我的錢，竟然真是他賣身得來的錢。他把自己賣給了黃家做女婿，這就是黃家給他的禮金。下個月，黃家就要“娶”他過門了。
連勝選擇離開小蘋果的原因，也和小蘋果執意生下孩子有關。他和我一樣，認為既然小蘋果這麼想要這個孩子，如果騙她去打掉這個孩子，那麼肯定會給小蘋果帶來各種傷害。
連勝不願意傷害小蘋果，但也無法從倫理上接受這個孩子，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爹騙奸了自己的女人，而自己卻束手無策。因此他隻能選擇逃避，並盡最大力量貢獻給小蘋果最後一點實質性的依靠。
我可以理解連勝的苦衷。
雖然這個男人是小混混出身，卻最看重情和孝。當情和孝不能兩全的時候，他沒成精神分裂就已經夠好了。
倪柏木的那拳沒有把連勝打回來，畢竟這事擱在誰身上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師父，謝謝你這些年一直提點我。”連勝吐出了嘴裏的血水，從地上爬起來，對倪柏木鞠了一個躬，說道。
我看著連勝，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板娘，謝謝你這些日子來一直罩著我。”連勝對我鞠了一躬，直起身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滿臉的淚水。
末了，他說：“別告訴小蘋果我來過，以後也別再提起我的名字了，就讓她以為我死了吧。”
我深知連勝此時內心的痛苦，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和一具行屍走肉無異。
靈魂已然全部逝去。
於是我隻能目送著連勝離開了“銀杏路8號”。
雖然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古惑仔，但我認為，他的心比誰都忠誠。就像那首每次去KTV他必點的歌《友情歲月》，他總要搭著小杜和倪柏木的肩膀高歌一曲。
“消失的光陰散在風裏，仿佛想不起再麵對，流浪日子，你在伴隨，有緣再聚；天真的聲音已在減退，彼此為著目標相距，凝望夜空，往日是誰，領會心中疲累……”
每次在街頭聽到這首曲子，我仿佛能看到連勝站在我眼前，豎著一根手指，篤定地說：“我一生隻愛一個女人！”
你愛她，隻不過命運待你不公。
連勝走後，誰的心裏都不好過。但我們仍然尊重他的意見，再也不在小蘋果跟前提起他的名字。
從前連勝在的時候，小混混們都賣他一個麵子，現在他不在“銀杏路8號”了，這些小混混就從地下冒上來了。
當然，這也可能是子胥雇來店裏搗亂的。
因此這段時間我的壓力特大，不僅要照顧肚子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蘋果，還要忙店裏的事，並且還要提防那些來店裏滋事的小混混。
如果不是有堅定的信念支撐著我，我想我肯定早就崩潰了。
不僅要打發小混混們，忙店裏的事，並且為了準備申報非遺的材料，我每天都忙到半夜一兩點鍾，緊接著早上七點又要起床，乘公車去店裏準備一早的例行訓話。在這種折磨下，嚴重缺乏睡眠的我，已經練就了一身隨時隨地倒下就能進入深度睡眠的本事。
不過幸好付出是有回報的，經曆了黑色的一個月後，“銀杏路8號”在我嘔心瀝血的調整下，終於算是步入了正軌。
為了慶祝步入正軌，這次的“銀杏路8號”的員工例行聚餐會上，所有人都讓我表演一個節目。
已經升職為高級領班的露西和小櫻在下麵起哄，說不表演一個讓大家瞠目結舌的，就不讓我下來。
“那好，今天我就給大家表演一個絕活。”我認真地說，“大家看好了……”
十秒之內進入深度睡眠。
於是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戴著睡眠監測手環，在計時器剛好到第八秒的時候進入了深度睡眠。
這一幕把眾人都看呆了。於是我在台上睡了足足十分鍾，才被反應過來的眾人抬下了台。
據說當時倪柏木執意把睡著的我抱到了一間包間，然後給我蓋上被子，守著我睡覺。
是的，很辛苦。我也沒想到曾經每天必須睡夠八小時的我，竟然熬過來了。
盡管很辛苦，可值得安慰的是，每天早上我起來，飯桌上總能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砂鍋粥、一碟小菜、一個水煮蛋，還有一果盤的水果——其中有一個蘋果是給有偏執症的小蘋果的。
這些都是倪柏木做的。他逐漸從以前的冰山，變得體貼細致，亦學會了關心。這讓我感到無比地溫馨。
還有一個值得我安慰的，那就是我的一個雲南的朋友，當我向他谘詢關於非遺方麵的東西時，他激動得立刻趕來了“銀杏路8號”。
他還和從前一樣，給我帶來了他們宣威的火腿。
這個叫火腿包的商人，姓包，家裏四代做宣威火腿。曾經我在美食雜誌工作的時候，他恰好背著一大包火腿進京，卻不想在火車上被人偷了錢包。在火車站，一時間束手無策的火腿包到處找人借電話，卻沒人願意搭理他。
那天我恰好在火車站做調查，看到了火腿包帶來的一大袋火腿，以及火腿包一臉倉皇無助的樣子。
能背著這麼大一包優質火腿的，絕對不是騙子。我當時就義無反顧地把手機借給了火腿包用。
火腿包著實是個老實人，用了我的手機，竟然就給了我一條火腿答謝。
對於吃貨來說，這簡直是重禮，跟一條純24K的金磚沒什麼區別。於是我婉言謝絕了。
後來回到雜誌社，我竟然在廣告部看到了火腿包的身影。
當時我們的美食雜誌還做得挺不錯，老總還放言說要把我們的雜誌打造成美食界的vogue。因此廣告部的人對於火腿包的火腿廣告有些猶豫。因為他們覺得給宣威火腿做廣告有點低端。
“我們這個宣威火腿可是進入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火腿包絲毫沒意識到廣告部推辭的潛台詞，一個勁地說，“要不你們試試，隻有我們宣威才能出這種火腿……”
說著，他就拿出了火腿，然後用隨身帶的小刀切了一點下來，要讓廣告部的那些噴香水的小姑娘們當場嚐嚐。
小姑娘們生怕火腿的油沾到自己衣服上了，她們一下就跳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