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看起來很美味17(1 / 3)

第8章 情人節禮物

當曾敬川說出要道出真相的時候,我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來了。反正也沒人叫我滾出去,那我就當個故事聽聽也不犯法。

曾敬川果然看了我一眼,但他竟然沒叫我出去避嫌,我就覺得是不是我穿了透明衣,還是我臉上寫著“請當我是布景板”。於是在我的疑惑下,曾敬川開始將一切娓娓道來。

“我十二歲那年進入倪家學廚,從一個掃地打雜的小工,一步步做到你的父親倪傳一的關門弟子的位置,這麼多年了,其間的磨難和艱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你的父親,雖然是我的恩師,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專製迷信的長老式父親。維護倪家菜的傳男不傳女,是他畢生堅持的事情,為此,他要求我入贅。入贅,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很恥辱的事情,但因為當時不願意失去你,我隻好同意了這個羞辱性的要求。我卻沒有想到,對於倪家菜的繼承人事件,他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我的估計。

“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嗎?媛兒。生下媛兒後,他就要求月子裏的你再生一個男孩,但是從來都抗爭他男尊女卑的主張,當時叛逆的你拒絕了這個要求。為了讓你再生一個孩子,他甚至不惜暗地裏送走了我們的女兒,還謊稱媛兒溺死在了河裏。一切,隻為再生一個男丁來繼承倪家菜。

“如果不是倪柏木的出生,我想,他還會繼續要求你再生,直到生出兒子。

“當我得知媛兒被送走是他的所作所為時,我和他起了爭執,也正是那天,我失手把他推下了樓梯。雖然後來大家都認為他是自己摔下樓梯摔斷了脖子死的,但這一幕被倪植庸看到了。

“你的哥哥倪植庸,一直被你父親對外宣稱是精神病,關在倪家老宅裏。那天,倪植庸恰好想要逃出來,卻意外發現了這一幕。

“因為過失殺人,從那以後,我便一直心緒不寧,也不敢對你講出真相。你也開始懷疑我在外麵有了女人,我們就開始了漫無止境的爭吵。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學會了酗酒,還在喝醉後對你動了手。那個時候,我太自私,隻沉浸在自己的惴惴不安和良心的折磨裏,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給你和柏木帶來的影響。

“最後你受不了了,提出了離婚——其實在你提出離婚前,倪植庸就在暗中開始了摧毀整個倪家產業的計劃。在我們離婚後,他開始用目睹我害死了你父親的事要挾我,讓我將所有的倪家菜菜譜交出來。

“雖然我不知道倪植庸和你父親有什麼故事,但這些年,從他的所作所為裏,我漸漸明白,摧毀倪家的產業不是他的最終目的,他有很大的野心,他要毀了整個倪家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世代相傳的倪家菜菜譜。

“雖然我害死了你父親,但我畢竟還有一點良知,你父親畢竟是我的師父,我畢竟從倪家得到了一切。因此這些年裏,倪植庸一直不間斷地催促我交出菜譜,但我一直在用理由搪塞他。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猶豫,因此在我們離婚後的這些年,倪植庸一直監視著我,並把我帶在身邊,讓我沒有機會去彌補自己的過失,讓我目睹倪家的一點點垮掉。這些年,我的良心一直折磨著我,不僅是因為你父親的事,更因為我一直在助紂為虐。

“直到最近,我得知倪植庸準備和一個韓國的飲食集團簽下合作條約,並有打算將倪家菜的菜譜賣給韓國人,將倪家的東西徹底從這個世上抹去,成為韓國集團的東西。他給了我一個最後期限,如果我再不交出菜譜,他不僅要將他手裏的一些已知菜譜賣出,還要告訴世人我是個殺人犯的真相。

“於是我和人一起開了味悅,想要借味悅讓倪家菜複興,但是無奈我的力量和資金實在是有限,味悅在另外兩個合夥人的堅持下,讓學成歸來的葉遠方做中西結合的菜式。盡管這樣,我還是努力將倪家菜滲透進去,比如白蘭地燒肉,就是我從菜譜裏的白酒燒肉演變而來。但在這期間,已經改名為子胥的倪植庸依然窮追不舍……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柏木出現了,我們的兒子讓我看到了一絲曙光,尤其是現在,他在比賽中勝出,可以讓‘銀杏路8號’得到投資成為頂級的餐廳,倪家菜就不用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我很愧疚,我也不期望得到你的原諒,畢竟是我害死了我的師父、你的父親,你現在可以去警察局,我毫無怨言。這些年,我過得像一隻苟且偷生的螻蟻,沒有了你和柏木,我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讓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保留倪家菜……”

我是懷著震驚和訝異的心情聽完曾敬川的整個敘述的。

在曾敬川說出整個事件後,詹妮沉默了。

她眼裏本來放出的光彩,和對愛情回來的期待,漸漸地暗淡了下去——這一點我可以理解,畢竟誰也無法接受一個殺父仇人和自己同床共眠。

此外,我也不敢告訴曾敬川,我和全伊集團的合作出現了一點爭議,這個爭議讓“銀杏路8號”很有可能繼續做一家小餐館。

可是我實在不忍心再打擊一個懷揣著希望的病人了。因此我緘默其口。

最後,詹妮猶豫了,她站了起來,垂著頭,慢慢地走出了病房的門。

就在詹妮離開後,正欲離開的我卻突然想到了在雜誌社的時候遇到過的一件事,於是我放棄了去追詹妮,轉身看著曾敬川,猶豫了一下,說:“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可以讓倪家菜被世人認可的。”

我的這句話,讓又陷入沮喪的曾敬川將頭轉向了我。

病床上,本來眼裏的光逐漸黯淡下去的曾敬川,在聽到我這句話後,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枯槁的眼裏放出了光彩。他欣喜地問我:“什麼方法?”

我下決心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說:“是這樣的,以前我接觸過一個民間作坊傳人,他的東西一直很有名,但一直被別人仿造,很多的山寨品讓他深受其害,後來他找到了我的一個朋友,我的朋友告訴了他一個方法,讓他的技藝不僅揚名,並且還被國家所保護,誰也無法否認它的存在……”

“繼續說下去!”曾敬川迫切地催促我。

我看著曾敬川,堅定地說:“去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吧!”

“非物質文化遺產,以非物質形態存在的傳統文化表現形式,認定的非遺的標準隻要符合父子(家庭)或師徒或學堂等形式傳承三代以上,傳承時間超過一百年即可。目前就烹飪這一塊兒,就已經有榨菜傳統製作技藝、同盛祥牛羊肉泡饃製作技藝、天福號醬肘子製作技藝等等申報成功。”

在我的解釋下,曾敬川眼裏的光慢慢亮了起來。

“我們可以以倪柏木這個傳人的名義申報,隻要材料準備好,相信過程不會有太多阻攔的。”我補充一句,說,“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曾敬川還帶著一絲猶豫,他喃喃地問:“可是柏木願意嗎?”

“你放心吧。”我堅定地說,“倪柏木和你一樣,倪家菜,是他一直以來,竭盡所有去守護的東西。”

走出醫院後,我試圖打詹妮的電話,但電話一直都是處於關機狀態。

唉,難怪人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眼看詹妮都呆成那樣了,曾敬川還意識不到,隻關心怎樣才能保住倪家菜。這一點,倪柏木絕對是百分之百遺傳了他爸。

其實這個時候,讓詹妮冷靜一下也好。我隻好無奈地收起了電話,攔了一輛車回家。

在車上,我一直在努力回想倪植庸改的名字子胥,因為我對子胥這個名字感到相當耳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說過。

這個時候,我收到了孫易的一條微信。

“早上我要來給‘銀杏路8號’做專訪,務必在店裏等我。”

看到孫易的名字,我猛地想起了子胥這個名字——沒錯!是Chinatown的老板,子胥!最近憑著Chinatown,一躍成為飲食界火熱人物的人!

我激動萬分,仿佛從一堆亂線中理出了一個線頭一樣,恨不得馬上就開個直升機回家,然後告訴倪柏木關於一切的真相。

可是還有問題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改名為子胥的倪植庸,到底和他父親有什麼深仇大恨,導致他用了幾十年的時間來下一盤棋,隻為毀掉倪家菜?還有,倪柏木的姐姐現在又在哪裏?

我從前一直以為我的生活是一部婆婆媽媽的情景喜劇,現在竟然變成了一部懸疑劇。一切,皆因認識了倪柏木。

如果不認識倪柏木,或許我種小樹現在正在什麼地方啃著鴨頭,看著肥皂劇,生活過得自由自在呢。

回到家後,倪柏木已經睡了。其實在路上的時候我還萬分激動,幻想了一幕幕衝進房間裏把倪柏木拉起來,然後告訴他事情的始末的畫麵。

回到家後,我卻冷靜了下來。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如果我把他拉起來,相信情緒慷慨激昂的我隻會越說越亂,還不如找個合適的機會,慢慢地告訴他。

待我迷迷糊糊睡過去,再一覺醒來後,已經是太陽公公高高照,小鳥嘰嘰喳喳叫了。

我一看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

我手忙腳亂地趕到“銀杏路8號”的時候,孫易已經在那裏候著很長時間了。

在孫易調試機器和準備采訪材料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子胥的問題。如果不是孫易上次說要請我去吃Chinatown,或許我還想不起來子胥和Chinatown的關係。

“你什麼時候請我去吃Chinatown?”我突然問孫易。

孫易愣了一下,隨即說:“你什麼時候有空都行。”

我猶豫了一下,咬咬唇,問:“你知道Chinatown的老板子胥嗎?”

“采訪過,打過一兩次交道。”孫易一邊做著手裏的事,一邊問我,“你問這個幹嗎?”

我環顧四周,看著沒人在,便湊到孫易耳邊低聲說:“我才知道,原來子胥是倪柏木的舅舅。”

“啥?!”孫易被驚了一跳。

“小聲點!”我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我也是才知道的。”

孫易便緊蹙著眉頭:“我隻知道他的名字是後來改的,真名具體叫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一樣……我還記得,當時看到他的名字,我心裏還琢磨著,誰起個這名字啊,曆史上也隻有鞭屍複仇的伍子胥是這個名字了,一點也不吉利。”

“對啊,伍子胥!”我一下頓悟了。還是學霸的知識淵博。

“看你這樣子……”孫易奇怪地問我,“子胥真的是他自己改的名字?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我也不知道。”我攤攤手,聳聳肩,“要不你去打聽打聽?”

孫易有點嗤之以鼻:“我才沒那麼八卦。”

“嘁!”我嗤之以鼻乘以二,“所以這才是你成不了名記的原因,你看哪個記者不是刨根問底的人,要專業,專業懂嗎?Professional!”

孫易就一副“你說得也是”的表情。

頓悟的孫易就一邊整理東西,一邊開始著手準備采訪。

“對了。”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題外話,於是話題一轉,問正在整理材料的孫易,“你情人節怎麼過?”

“情人節?”孫易臉上的表情仍舊嚴肅,她手裏不停地轉著筆,“其實前兩天,張巍就打電話給我了,他說過兩天他要出差,所以想提前和我過情人節,今天他請了一個外籍廚師來烹飪牛排,這次的西冷牛排是頂級的……”

“那你還不去?”我戲謔地對孫易說,“頂級的牛排啊,換作我早就撲上去了。”

孫易對我的玩笑無動於衷,她看了我一眼,眼裏充滿了無奈。

“唉,小樹,你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嗎?”孫易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繩。

既然孫易都這樣說了,那麼我也懂了。看樣子孫易身上的理性回來了,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她恢複了生活的勇氣,可是還沒有恢複愛與被愛的勇氣。

這段時間,孫易雖然不喜歡張巍那個青春叛逆期的女兒,但勝在張巍這人經驗老到,打蛇知道打七寸,追女人知道下血本,在他的一番物質和美食的攻勢下,孫易開始猶豫了。

但有時候,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就要投入下一段賽程,真的會痛。

因此我懂孫易的猶豫。

“好了,不瞎掰了。”孫易也不想過多地談論這個話題,於是把我帶回現實中,“言歸正傳,先做采訪吧……”

可孫易的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就響了。

“接吧。”孫易無奈地說,“你可真忙。”

我就麵帶歉意地接起了電話。

這是全伊集團打來的電話。電話裏,助理告訴我,他們集團的總裁秦為書得知了我的情況後,特意從百忙中擠出了一點時間,想親自和我談談“銀杏路8號”投資的事情。

“麻煩下午三點務必到場。”助理的聲音彬彬有禮。

我一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

“不和你說了,你要采訪的話,晚上再來找我吧。我現在得去全伊集團一趟,他們秦總親自和我談投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