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看起來很美味16(3 / 3)

連勝對於小蘋果的走紅,既興奮又擔憂,他是由衷地為小蘋果高興,但又怕小蘋果紅了以後就把他給甩了。

“老板娘。”連勝一臉擔憂地看著我,“你知道嗎,昨晚上我陪黃佳佳去唱歌的時候,他們一群人在包間裏high,我就在一旁看手機,然後我就看到了一段關於小蘋果的采訪預告。小蘋果真的漂亮,視頻裏她就跟天上下來的仙女似的,什麼一線女星、影視巨星都得靠邊站……但回過頭來看看我自己,不僅在包房裏賣身陪酒,還讓喝高了的黃佳佳親了……”

說到這裏,連勝都快哭出來了,他指著紅腫的嘴唇說:“回家我把嘴唇都擦腫了,牙齦都快刷穿了,但還是覺得自己特別髒。雖然我從前也不怎麼光明磊落,也是做過一些壞事的,但陪黃佳佳……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跟做鴨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了。”我開導他說,“鴨和你最本質的區別就是,鴨沒你有男人味,沒你有男人的擔當。”

這是實話,當初連勝把十五萬元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的確感動了很久。

連勝被我這席話感動了,於是拿起了大蒜,一邊剝一邊放進嘴裏嚼,說:“走之前再吃兩塊榴梿,今晚我就不信黃佳佳還能下得了嘴。”

我就真的被連勝的這種精神感動了。

於是,我便對連勝保證說:“放心吧,等全伊集團的投資下來了,我一定節衣縮食地幫你贖身。”

也不知道是被大蒜辣到了,還是被我的一番保證感動到了,連勝眼泛淚光,齜牙咧嘴地看著我。

可是我沒想到,兩天後,全伊集團的人真的通知我去商討投資的事了,卻沒有拿出我想象中的“獎金”,並且提出的投資條件也讓我有些猶豫。

頓時,以為所有的苦難都熬到了盡頭的我,一下氣餒了。

“我們秦總在看了你們的比賽後,非常欣賞你們的表現,因此他決定追加投資,在繁華地段另辟店麵,開一間大型的頂級餐廳,所有的裝潢水準按米其林餐廳的來……”

當我聽到這裏的時候,有了疑問,我便問:“另辟?那麼,秦總的意思是,舊址就要關閉?”

“是的。”對方肯定地說,“另辟地址肯定要關舊址,因為你們這裏的人都要去頂級新店,並且職位隻會升不會降。”

“那麼……”我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問對方,說,“那麼,還有獎金鼓勵嗎?”

“獎金?”對方顯得很迷惑,他翻了翻手邊上的文件,過了好一會兒,才抱歉地說,“對不起,種小姐,好像沒有這一條,這樣,我回去後把你的要求和情況向上邊彙報一下……”

我看了一眼倪柏木,他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其實我關心的不是獎金多少的問題,也不是職位的問題,而是“銀杏路8號”是否會關閉的問題。畢竟我努力了這麼久,為的就是這間餐館,它對我的意義重大。雖然它很小很不起眼,現在的客流量也不算爆滿,但值得我將它保留到底。

但比賽贏了,不僅沒有打下江山,還失去了我的陋室,這樣又有何意義?我的小飯館,雖然不起眼,但它對我的意義,非同尋常。

這讓我想起了和孫易看的一部電影:《V字仇殺隊》。當初我看了三遍才真正體會這部電影的深度,裏麵有一句台詞,讓我現在想起來,都還流淚不止。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寸領地,但在那一寸領地裏,我們是自由的。”

於是我將這間餐館的來曆告訴給了對方,我從我父母下崗講起,然後說到我父母突然因為車禍去世,我毅然辭職,在大好年紀選擇和油煙食客、材料商打交道,隻為了心中的回憶,能有個依附的地方。

這個貌似是全伊項目開發部經理的人聽完我的敘述後,很久沒有說話。

“關於你的意見,我需要和上麵討論一下。”項目經理思忖了一下,“但是我們是非常真誠想和‘銀杏路8號’合作的,關於原店,我們會盡力保留,當然,新店的計劃我們也不會落下。至於出國學習的計劃,一切都會尊重種小姐你的意見……哦,還有獎金……”

“沒事沒事,獎金的事情是我開玩笑的。”我趕緊擺擺手,說道。

我老是覺得,把我爸媽的心願和獎金扯在一塊兒,銅臭味會玷汙了我爸媽的在天之靈。因此我隻好對不起連勝了。

最後告辭的時候,倪柏木仍舊是沒有多說一句話。

“你怎麼看?”在等地鐵的時候,我問倪柏木。

“不怎麼看。”倪柏木看了看我,“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那你不去法國啦?”我當他是說情話挑逗我,於是笑著說,“你傻啊?人家說了,出國學習的計劃不會更改,反正都是不要錢,幹嗎不去?”

倪柏木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這時剛好地鐵來了,他就拉著我快步走向了車門。

但我感覺得到他有話想對我說。

那天晚上,詹妮帶了兩瓶起泡酒來,說前些天太忙,都沒時間給倪柏木慶功,今天必須補上。再加上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更要聚一下。

白葡萄製成的法國香檳,配上倪柏木用剩餘食材做的清蒸魚和白灼蝦,雖然是中餐,但是這樣搭配起香檳,竟也相當完美。

喝一口酒進嘴,滿口的幹果香,再吃一口食物,河鮮的美味和香檳就成了好友,讓人覺得沒有什麼事能比吃東西更美好了。

最後眾人都吃high了,都圍著倪柏木舉杯慶祝,倪柏木也明顯喝得有些多,從前三百根扁擔都壓不出個屁來的,今天竟然和眾人一起聊了起來。

葉遠方在一旁顯得有些冷清和尷尬。我明白他的尷尬,畢竟他本來是有機會參與比賽的,卻因為私事中途退出,並喪失了參賽機會。看著他落寞的樣子,我本想喝完了手裏的酒,就過去和他聊幾句,順便告訴他一下今天全伊集團的方案,谘詢一下他的意見時,轉身卻找不到他人了。

“也許是上廁所去了吧。”剩下的人對葉遠方的暫時離開不以為然,繼續吃吃喝喝。

“今天這麼高興!”詹妮站起來,說,“我車裏還有兩瓶酒,拿來大家一起幹了算了!”

“詹妮萬歲!”“詹妮我愛你!”“詹妮你永遠十八歲!”

於是詹妮就在一陣恭維聲中走出了“銀杏路8號”,得意揚揚地去她停車的地方拿酒去了。

我知道今天詹妮喝得有些多,怕她去拿酒的時候出個什麼意外,於是也跟著去了。

我追出門,攙扶著詹妮朝停車的地方走去。可還沒走到詹妮停車的地方,就聽到了爭吵的聲音,從一輛貨車後麵傳來。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跟他們是一丘之貉。”這是葉遠方的聲音,明顯的憤怒,他說,“我一直尊敬你,因為你是我師父,但沒想到他們偷我的菜譜,你居然還熟視無睹裝作沒看見。”

我繞到貨車後麵,偷偷探出半個腦袋,果然是曾敬川和葉遠方。

詹妮也聽到了,她也沒有吱聲,站在我旁邊和我一起聽著二人的對話。

也許是葉遠方太過於憤怒,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他繼續朝曾敬川發著火。他細數曾敬川的幾大罪狀,其中最讓他憤慨的便是曾敬川不願意將倪家菜悉數傳給他,總是保留著一些,害得他隻能另尋途徑,轉而在中西餐結合上尋找突破。

“當初你說回來幫你的忙,我二話沒說就回來了。”葉遠方顯得有些激動,“我一直把你當父親一樣對待,但你看你現在做了些什麼,別人偷我的菜譜,你一句話也不願意說,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全拜你所賜!”

“你說話啊!”葉遠方估計受不了曾敬川的一聲不吭了,他明顯有些衝動,“從此以後,你曾敬川再也不是我的師父,你失去了妻兒,如今你要失去徒弟,你什麼都沒有,你活了這麼久,是一個最失敗的男人!從今以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一直得不到曾敬川回應的葉遠方負氣地從貨車的另一邊離開了。

“唉。”我歎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詹妮,她的臉上表情也很複雜。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車尾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

詹妮比我還快,那身手矯健得跟參加自由體操似的,她一個箭步,就差空中轉體了,一下就衝到了曾敬川跟前。

“老曾!”詹妮擔心地大叫。

我就看到了曾敬川表情痛苦地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場景。

“快打急救中心電話!”詹妮幾乎是用咆哮的語氣對我說,“他的心髒病犯了!”

大過年的,我才不想看到有人遭遇不測。嚇得我趕緊拿出了手機,並且因為緊張,差點打了110。

於是那天晚上,我和詹妮便將曾敬川送進了醫院。我試圖通知葉遠方和倪柏木,但他們兩個男的比女的還小肚雞腸,記仇恨不得紋臉上了,打死也不願意來。隻有葉遠方,在我的一番開導和好言相勸下,最後才慢吞吞地趕來。

“跟你師父好好聊聊吧。”我有些無奈,“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或許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之後,我便和詹妮走出了病房,給師徒二人留一點空間。

“你怎麼知道他有心髒病?”在休息區,我把一瓶從自動售賣機買來的熱飲遞給詹妮,問道。

“幾十年了。”詹妮接過熱飲,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回答道。

“你的記性還真不錯。”我話中帶話地說,“幾十年的事情了你還記得。”

詹妮就看著我,臉上的笑就跟哭似的。

突然,詹妮拉住了我的手,看著我,說:“小樹,說真的,在這裏,我沒幾個可以講真心話的朋友,但我很想告訴你我的想法……”

其實一開始看到詹妮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就知道她想找個人傾吐一下。於是我便坐下,問她想要說什麼。

詹妮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前兩天曾敬川來找過我,說想和我重新在一起……”

我就用目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一開始,我本來還不確定能不能和他再在一起,畢竟他對我和倪柏木的傷害太多了。”詹妮有些被觸動,“可是今天他的心髒病發作了,我當時特別無助,特別害怕,當時我真的怕他就這樣不在了,於是我祈禱如果他沒有事,讓我做什麼都行……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一直都忘不了這段感情、這個人……”

說到這裏,詹妮忍不住啜泣起來,說:“所以這次他的心髒病犯了,我很感激有這樣一個機會,讓我意識到我自己的潛意識裏始終是忘不了他的。”

“那就告訴他啊。”我鼓勵詹妮說,“你們兩人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再不說明白就沒多少機會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讓詹妮動了心,當我們回到病房裏的時候,葉遠方已經走了,曾敬川一個人躺在床上,看上去一下就老了很多,整個人很是虛弱。

“好些了嗎?”詹妮有些擔心地問曾敬川。

“好多了。”曾敬川看著詹妮,目光一下就軟下來了。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詹妮拉起曾敬川的手,微笑著說。

“我也有話要對你說。”曾敬川摩挲著詹妮的手,說道。

“那你先說吧。”詹妮笑了,“這次我要打破老規矩。”

其實在這個時候,我就該知趣地退下了,因為我感覺自己發光發亮得厲害,就像一個一千瓦的電燈泡,把自己都要烤熟了。但就在我抬起一隻腳,準備邁開步子離開病房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曾敬川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要告訴你,關於所有的真相,包括倪家為什麼慢慢衰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