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看起來很美味10(3 / 3)

那幾天,麵對孫易在我跟前的無數秀恩愛曬幸福,我隻能鼓掌道賀。我的內心卻無比掙紮,就跟看著一張巨網懸在我的姐們兒頭上,我卻被臭襪子塞住了嘴一樣痛苦得發不出聲。

如果是真的還好,大不了孫易這婚不結了,傷心一陣子也就過了;但如果是我誤會了憨豆先生,耽誤了老孫的終身大事,我覺得我這輩子都過意不去。

我隻能選擇緘默其口,就像倪柏木說的那樣,靜觀其變。

憋死我了。

此時我的良心如同站在一個岔路,不知道向左還是向右。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是不是我這人的體質有點特別,為什麼就能吸引這麼多非正常人類在我身邊呢?

哪怕曾經是個正常人,在接觸後,都會被我發現不正常的一麵。

比如憨豆先生,比如……葉遠方。

關於知道葉遠方的破事,是在得知憨豆先生有鬼之後的一個晚上。那天晚上我正躺下見到周公,一陣手機的振動卻把我振醒。

“地震了!”我一下彈起來,高叫著。

這時,我發現隻不過是手機的振動。拿過手機,我看到電話是葉遠方打來的,此時已經是半夜一點半。

電話裏,這貨明顯喝高了,他大著舌頭,醉醺醺地說:“師傅我要打車,我在惠園路188號。”

“打個屁!”剛才在夢裏正端上一碗超豪華陣容拉麵的我沒好氣地說,“你打錯了,我是種小樹!”

“種小樹啊……”葉遠方就嘿嘿地笑了,說,“我要打車。”

“你隨便攔一輛不就得了。”我一邊繼續躺下,一邊不耐煩地回答葉遠方,說,“我又不是出租車司機……”

我煩死了這個半夜驚魂的電話,剛才夢裏的拉麵正要進嘴呢,就這樣泡湯了。

“別掛……”葉遠方說,“今天的出租車特別少,是不是他們都有事啊,你說,紐約的司機是不是都做著北京的夢啊……嘿,我聽說開出租車還要出示產權證明,這證明還得居委會蓋章,居委會……”

我覺得葉遠方今天特別像居委會主任一樣囉唆,於是不耐煩地說:“沒出租車那你就幹脆打個快車……”

“他們拒載!”居委會葉主任說,“我要告他們,他們都拒載!你快來,我要告他們!他們說我沒錢!混賬!王八蛋!我要告他們!嗚嗚嗚……”

於是,葉遠方一個大男人,就在電話裏哭起來了。

要死了!實在受不了葉遠方這樣哭,我幹脆掐了電話,躺下來繼續睡。

可我怎麼睡,也找不回夢中那碗拉麵了——甚至連睡都睡不著了。

我這人什麼都能聽,就是聽不了男人哭。在翻來覆去半個小時後,我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穿上了衣服,把自己裹成粽子一樣出門了。

攔了個車到惠園路後,我又找了半天,終於在花台裏找到了葉遠方。

這貨正嚷嚷著冷,光著上半身躺在草叢裏,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旁,身上還蓋著兩輛自行車。

為了避免丟人,我就用圍巾把自己的臉包起來,然後才給他穿上衣服,並費盡了力氣把他從花台裏拖出來。

一米八幾的男人,我硬是咬著牙扛回了家。

回家後,我本來打算把他扔在客廳裏就不管了的,但他嗷的一嗓子,把倪柏木從臥室裏給吼出來了。

葉遠方大叫著“要吐了要吐了”,然後就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我就看著倪柏木鐵青著一張臉,慍怒地看著我。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辯解道,“雖然他是對手,但他也是媽生的。”

“那你自己把他吐的給我弄幹淨了!”倪柏木冷冷地說,“明天一早,我再見到他,你也一起給我滾出去。”

“好好好。”我忙不迭地點頭。事後,倪柏木進了房間,我才想起來,我才是房東啊,我才是房產所有人啊!

可倪柏木的房門已經緊閉了。於是我隻能憋著心裏的各種委屈,打掃了葉主任的嘔吐物,然後又給他加了一床被子,才回房間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跑去客廳叫醒了葉遠方。

葉遠方的酒顯然已經醒了大半,他蒙蒙矓矓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迷茫地問我:“這是哪兒?”

“我家!”我咬牙切齒地說。

“啊!”葉遠方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來什麼,說,“還真是,我昨晚好像喝高了,斷片了。”

“你不隻喝高了,你還吐了我一屋!”我恨恨地說,“麻煩你把我的電話刪了行嗎?省得你以後喝醉了還要給我打電話。”

“啊?哈哈哈。”葉遠方有些尷尬地笑了,隨即他用被子蒙住頭,甕聲甕氣地說,“我再睡一會兒。”

“睡個屁!”我拉扯著被子,對他說,“你快走吧,倪柏木說不想見到你在這裏。”

但這貨把被子捂得那叫一個緊,紋絲不動。

我怎麼也扯不動。

最後,我沒轍了,隻好狠狠地拍了幾下被子泄憤。

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葉遠方突然自己把被子揭了下來。

“能聊兩句嗎?”他看著我,用懇求的語氣問道。

“有屁快放!”我惡狠狠地說。

“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葉遠方突然問我說。

“你啊?”我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便認真地想了想,說,“有些事兒,有些八卦,有些囉唆,但總的來說還是一個不錯的人,嗯,還算正直的一個人,比如你因為食材不好,寧願堅持停業一天……”

“你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放棄目前的一切,包括尊嚴嗎?”葉遠方突然問我。

“啥?”我腦子一下沒繞過彎來,茫然地問他。

葉遠方笑了笑,看著天花板,說:“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但有時候又為了一些事情,放棄了自己的原則。”

“比如呢?”我好奇地問他。

“比如Dodo。”葉遠方還是看著天花板,說,“當年我在國外學廚,本來可以留在那家著名餐廳的,但是因為她一句話,我跑回來了……”

我沒想到葉遠方竟然主動和我談起了他的感情故事,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好吧,你說要攢錢不靠別人,那我就陪你一起奮鬥吧。”葉遠方的眼睛裏有了一絲哀傷,他頓了頓,說,“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原則怎麼說變就變了呢?道德呢?底線呢?就為了夢想,可以什麼都不要了嗎?”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說:“能不能勞煩大哥你從頭講一次?我真心聽不懂啊。”

於是,我便從頭至尾了解到了葉遠方和Dodo的各種恩怨情仇、前世今生。

當年,葉遠方師從曾敬川,是一個天才型的廚師。很快,葉遠方的才華和天賦被法國餐廳的一個大師看上了,在曾敬川的默許下,葉遠方跟著大師去了法國學習西餐。在法國,葉遠方認識了遊學的Dodo,被Dodo的氣質和個性所驚豔,從而愛上了這個獨立美麗的選美季軍。Dodo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設計師,得知她的夢想後,葉遠方便放棄了在米其林餐廳繼續學習的機會,毅然跟著簽證到期的Dodo一起回國了。

回國後,在葉遠方的介紹下,Dodo來到了曾敬川有份投資的味悅,一邊做大廳經理,一邊繼續考取法國的設計學院。這個時候,味悅的大老板,一個身價上億的已婚男人對她一見傾心,八麵玲瓏的她卻始終不拒絕也不接受,對葉遠方,她亦是如此。

可是前段時間,也就是葉遠方和我看電影那天,她的通知下來了:設計學院沒有通過她的全額獎學金申請,她可以就讀,但必須自己承擔巨額學費。

因此就在昨天,葉遠方得知了一個讓他可以買醉一千次的理由:Dodo已經對他坦承,她和大老板發生了關係,男人會出錢資助她去法國留學,但代價就是要包養她。

說完後,葉遠方的聲音已經哽咽。

眼看著自己深愛的女人還是跪在了金錢的腳下,成為一隻帶著黃金枷鎖的金絲雀,我完全可以理解葉遠方的絕望和悲哀。

“唉。”就在我歎氣的時候,倪柏木卻突然走出來了。

“你當我說話是放屁嗎?”看見葉遠方還在,倪柏木有些惱怒地對我說,“我怎麼跟你說的?”

葉遠方就看著我笑了,笑得有些撕心裂肺的無奈。

“行了。”葉遠方從沙發上坐起來,搓了搓臉,深深地吸了兩口氣,說,“我馬上就走。”

“哎——”我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留住他,葉遠方就徑自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的,背影看上去淒冷無助。

“你這人怎麼這麼神經!”葉遠方走後,我對倪柏木發火吼叫道,“這是你家嗎?這是我家!你簡直就是個神!經!病!”

這是我第一次對倪柏木發火,於是接下來的一天,我都沒怎麼搭理倪柏木。

而他好像也沒當回事一樣,若無其事地做著他自己的事——他這人就這樣,自以為很酷,其實這一點讓人抓狂得要命。

“你們兩個怎麼了?”連勝察覺到了店裏的緊張氣氛,便私下偷偷地問我。

“你師父是神經病!”一想到他今天早上的無情,我就有些惱火,對著廚房裏大叫,“我要換廚子!”

正好小蘋果跟著趙富貴去做造型了,我便寫了一張招聘服務員的告示出來,順手又寫了一張“招聘廚師”。

連勝當我是鬧著玩,也沒勸太多。

就在九點多,店裏已經沒什麼客人了,我正準備打烊收工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來了。

“你們這裏招聘廚師?”

聲音聽上去有點耳熟,我便抬起了頭來。

這時,我看到了葉遠方的臉。他正雙手插袋,笑盈盈地看著我,問:“是不是要招聘廚師?我是對麵味悅的主廚,今天我辭職了。”

我就傻了。

“你再說一遍,啥?”

“你?辭職了?”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