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策聽不清嶽傲天口中念著的是什麼東西,隻能感受到現在身體晃得倒是挺舒服,旋律是那樣的平和溫柔,於是安詳地進入了夢鄉,夢裏麵嶽傲天牽著他的手,通過嶽傲天的眼睛,他看到了這個渾濁不清的世界盡是鮮血鋪就的街道,通過嶽傲天的耳朵,他聽到了這個嘈雜無章的宇宙低訴著怨恨與離別,透過嶽傲天的嘴巴,他喊出了從未試想過的旋律……
把深睡著的柴策平放在床上,嶽傲天拿起電話示意周習初出去說話。
兩人站在走廊最僻靜的一處角落,周習初覺得嶽傲天這種行為很好笑:“柴策聽不見,何必出來呢?”
嶽傲天把手機拿出來,裏麵最頂端是一條昨天夜裏周習初發給他的短信:
“柴策買了一瓶安眠藥,給你的?”
他指著這條簡短的信息問道:“當時你為什麼會在附近?我聽說何垣邀請你的時候你以身體不適為借口,拒絕出席的。”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我沒有惡意,隻是關心柴策和你的事,你要相信我!”周習初取下架在眼眶上的無框眼鏡,向前呼了口氣,揪著西服上衣的口袋裏露出的半塊手絹,輕輕擦拭起來。
等到眼鏡已經清晰得發亮,周習初再次把眼鏡架上,在沒有眼鏡的十幾秒內。周習初一直低著頭,甚至連嶽傲天也沒有發現他的眼瞼下方有一處細長的傷口,在眼鏡扭曲光線之後,這道傷口反倒消失在周習初的臉上了。
“你可以先調查那間藥店為什麼賣那種藥,而不是責怪到我身上。”
嶽傲天俯視著周習初的的一舉一動,周習初的態度他不是沒猜想到。可是依然覺得那個時候出現在那種地方不能說是正常的舉動。
“我會調查藥的來源”嶽傲天說:“但是整件事最好和你沒關係,我不希望最後還要親手解決掉自己的老師。”
周習初對嶽傲天的表態沒有作聲,兩人一直並排站在昏沉的走廊,盡頭是一間停屍房,嶽傲天想起今天是4月1日,又到了那個傳奇一般的生命再次回歸人們視線的日子了,當時Tong曾對Choung說:“我會讓你比我先走。幫你安葬,讓你安心。把痛苦留給我,把寂寞留給我。這,就是我疼你的方式。”
嶽傲天聽到這一段話的時候覺得Tong是個懦弱的小人,當時社會的輿論能殺死人,他明明可以選擇去另一個世界陪著愛人,卻偏要留在原地堅持著世人不能接受的畸形的愛戀。活著要忍受世人的白眼,為什麼不去死啊?
那是的嶽傲天還年輕,還不相信兩個同性之間會有什麼愛情可言,於是這段故事在他眼裏就是飯後的談資罷了,直到遇見柴策,直到兩人之間的故事展開、升溫,如果柴策真的要先自己離開……嶽傲天問自己,會不會想留在這裏幫他處理後事?幫他完成生前的願望?
簡直是笑話,嶽傲天看著自己沾滿了鮮血的一雙手,安心麼?他甚至不知道沒有柴策的日子自己要怎麼活下去,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能讓他甘願孤單地住在寫滿了兩人回憶的地方十多年……
“你先回去吧”嶽傲天走下樓把周習初送到司機那裏又一次警告說:“今天的話您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您永遠都是我的老師。”嶽傲天的話裏是赤裸裸的警告意味。
兩人做了十多年的師生,嶽傲天由於口吃,十幾年都是周習初教會他文化課和思想教育的,嶽家的事周習初從不過問卻又清楚地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想到日益疏遠的兩人之間的關係,嶽傲天也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周習初開始幹涉他的思維方式,周習初教會他做人要恩怨分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不用手段而白白獲得,周習初讓他認識對自己有用的上流社會而從不讓他接觸低賤的下等人。
歐洲貴族教育下的周習初能把人性分析的透徹,卻唯獨不會控製人心,當他讓嶽傲天從嶽家逃出來的那一天起,其實就應該想到,有一類人是食人血肉而活,他把你的一切資源利用殆盡最終把你變成了無用的渣滓猶如灰燼般拋入大海。
柴策的事不是意外,當住院的消息傳出之後那日在飯店飲酒的人都被醫院要求做一次體檢,體檢而不是調查,這種沒走警察局程序的個人請求很容易被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老板們接受,何垣被帶進化驗室的時候已經是期限的最後一日,自己的血裏有什麼他很清楚,但是他躲不過。
強硬的恐嚇他不怕,但是那一群上門來關心自己的人,要讓他如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