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緣淺便離,緣深則聚(2 / 2)

那時候我躲在在後園子裏捉鳥,你就趴在窗子上偷偷往外看,如今回想起來,時光易逝,轉瞬煙雲,我們都已不再是當初的我們。

我最近總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來,久病無事,索性讀了許多閑書,一本書中寫道:佛說,緣淺便離,緣深則聚。放下執念,便是修行。上次你問我,瑪絲洛娃最終原諒了聶赫留朵夫,她成全了聶赫留朵夫救贖自己,於是嫁給了西蒙鬆,可是她是真的愛西蒙鬆嗎?”

我現在依舊不知道答案,我想,或許,是愛吧。如果愛上一個人,心事便藏不住,即使不說話,也會從眼睛裏流露出來,而不愛一個人,即使再怎麼逃避,心卻無法騙人。在這世上,愛一個人多麼簡單啊,甚至不需要一個完整的理由。可是愛一個人又多難啊,因為愛會帶來私\\欲、帶來妒忌、帶來憂傷、帶來種種煩雜的情緒,愛本身便足夠苦難的了,如果真能遇上一個自己真心實意喜歡的人,就不要再放手了。

初見,上次見麵,我心裏便已經清楚,我是徹底丟掉了我的那一朵小花兒,她不再屬於我了,所以在這個金絲籠子裏,也沒了我留戀的東西。我決定要走了,去一個前途未知的地方,但是我心中放下了沉重的枷鎖,我要走了,這使我感到無比輕鬆,不要為我掛懷,好好生活,永遠遵循自己的內心,或許日後我們還會相見,誰又知道呢。

再見,初見。

兄易陽留

乙醜年三月十四夜

沈初見手指有些發抖,她指尖扣在手心裏,指甲蓋被擠壓地發白,她眼前仿佛出現了易陽的臉,一大片江水,他站在煙火漫天之下,望著她淺笑,月光盈盈的夜晚,他圍著白色的圍巾站在外祖母的老宅子前,對她說: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二夫人麵目猙獰地說了些什麼,然後有人起了爭執,屋子裏開始變得吵了起來,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和壓抑的哭聲,桌子上的茶具被拂到了地上,白瓷碎成了一堆,沈柏雄的手杖敲擊著地麵,發出幾聲悶響,大夫人的佛珠斷開,珠子散落了一地,在光溜的地麵上來回起跳,突然,有人在哭喊:“老爺!老爺你怎麼了?老爺你醒醒啊!”

沈初見手指一鬆,手中薄薄一頁的信紙飄飄然然落在地上,她終於醒悟過來,衝出去喊道:“快來人,叫大夫!”

沈柏雄昏迷了過去,一切的混亂才剛剛開始,沈初韶兩眼無光,隻是呆坐在一旁,二夫人吊著嗓子哭嚎,大夫人臉色十分不好,沈初見命人撿起了地上的佛珠,拿帕子打包好放在她手中,“娘,你先回去吧。”

沈柏雄這次昏迷沒有立即醒來,大夫說,以後這樣的情況會更加嚴重,要再不盡快治療,怕是要不好了。

沈初見守在床前,天黑的時候沈柏雄終於悠悠轉醒,二夫人被沈初見強製令人扶回了房間,現在沈柏雄病倒,她沈初見就是沈府當家作主的人,再沒有人敢違背她的命令,沈初韶情緒異常的安靜,沈初見現在並沒有空去顧及她。

沈柏雄吃過藥,沒過多久又昏昏沉沉睡去了,沈初見拖著一身疲憊回了錦園,突然發現易陽的信還在前廳,她又返回去找,裏麵卻空無一物,沈初見焦頭爛額地找了一圈,最後叫來打掃的下人挨個問了一遍,都說沒有看見,一封平淡無常、不值一錢的薄紙就憑空消失了。

沈初韶的園子裏燈還亮著,沈初見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進去,沈初韶平生沒有別的特點,唯獨清高,做什麼也不會偷偷拿走一封不屬於自己的信,何況還是一個負了她的男人寫給一個她最討厭的女人的信。

芽兒正趴在書桌上打盹兒,書被她壓在胳膊底下當了枕頭,沈初見叫來小顏,讓她把人帶回屋裏去睡,芽兒迷迷糊糊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跟著小顏下去了,沈初見忽的覺得有些發涼,一抬頭,外麵下起了小雨,清庭涼雨,院子西角的玉蘭樹開了第一朵白色的花,沈初見推開窗戶,恍惚間好像看見了易陽穿著一身月色的長袍,推開院門走了進來,他站在玉蘭樹下,像是很久以前似曾相識的場景一樣,他衝她笑著,清俊的輪廓還仿佛是幾年前一樣,沈初見也對著他笑,笑著笑著就哭了,庭中隻有一株孤單的樹,樹上開著一朵孤單的花,夜空中連一顆星星都沒有,也不知北極星在哪裏,希望它能保佑離家的人找到歸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