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野廟外。風聲淩厲,向人撲來,山林間傳來野獸高高低低的怒吼。
李翔飛站在山神廟外的正對麵的一小土堆上,大聲吼叫:“快救火!快!”
即使是在寒冷刺骨的雪夜,李翔飛還是全身的汗從毛孔裏奔出:要是真是那人,死在這裏,恐怕一家三代別想活了。
李翔飛終於等到山神廟被理清幹淨,有人在他身邊低報:發現了一具已被燒得麵目模糊,全身焦幹的屍體。
“大概灑了烈酒,加上風急,廟和人都燒得很快。”
他仰望天空,隻覺得心空空的,無邊的恐懼襲來。
蘭州與安西府隻隔著黃河,對岸的安西府牽一發而動蘭州。現在,羌分兩路進攻,東路通過會盟古道,到了涼州,圍了涼州半年。
大荒三年,饑餓的羌族每個人都是野獸,成群結隊出來,光著深凹的灰眼,見人就殺。新羌王赫突吐親自帶領羌全國壯年男子,傾力東下。
不是羌亡,就是安西府淪陷!
可那人,遲遲沒有露麵。
現在他接到密信,趕緊聲東擊西,在城裏虛張聲勢,私下偷偷趕到指定的地點,結果隻發現了這熊熊大火。
這是他李翔飛能負得起後果的事嗎?
李翔飛在將領中以儒雅著稱,此時忍不住想罵娘:蒼天無眼,這樣的事怎能落到他李翔飛的頭上來!
他全身顫抖,馬上想起去年那事。
他做夢也沒想到聖上會隻帶著幾個心腹,親臨蘭州,氣勢洶洶,緊急調動兵馬。
當時他奉命籌備兵馬糧草,聽說林昇遠已帶人去了西都,心中直忐忑:好端端的,安西王霍昭智剛滅了老羌王的主力,他聽說後還沒高興幾天——這又是怎麼回事?
霍昭智要是想扯旗立國,想必安西府裏的上下不會有人反對。隻是戰火紛飛,苦的是百姓。而他的蘭州,會最先禍害到。
李翔飛叫苦不迭。他本是有名的官場老滑頭,任大魏朝廷風向變換,屹立不倒。
現在更是春風得意:新皇登位,他搖身一變,成了新皇口中的“皇叔”。新皇因為當年在關鍵時刻,是李翔飛首先發出響應,擁護李恒這先太子嫡子在靈州登位,所以一直對這宗室遠房中的“皇叔”非常器重,賞賜不斷。
好日子才過幾天啊。他心中很是鬱悶。
幸好沒幾天,聖上就撤了黃河之兵。他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聖上本來自安西府,與那裏的大大小小的將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何況那小王爺霍昭智是聖上帶大的,聽說兩人關係極好,即使想要趁大勝之機立國,想必也會顧慮聖上的麵子。
那天淩晨,他去迎接林昇遠回來,看到了隊伍中有一車駕,便覺得奇怪,上了心。
車駕進了戒備森嚴的刺史內院,下了一少年。
這少年上下籠著一層殺氣,整個人冷淩淩的,硬讓人不敢多視一眼!
此人看他一眼,不動聲色:“李刺史,有勞了。”
李翔飛看一眼就知道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
也知道眼前少年的事情。知道第二次西都之戰結束後,麵對被俘的老羌王,安西大營是如何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知道離家而逃的安西百姓是奔走相告,相泣而擁於街頭。
這少年成功的指揮了兩次西都殲滅戰。第一次西都之戰,他放敵入城,殺了羌太子穆讚宏,大敗羌軍;第二次西都之戰,安西軍以不到五萬的兵力,殲滅了羌兵三十萬,老羌王所在的羌最大部落——打理部落幾乎無成年男子存活。不可一世的老羌王被活捉,放回國後,旋即被殺。羌王的位置被另一大部落的首領赫突吐奪取。
他也知道這少年快速的連發詔令,向寺廟土地收稅,同時減免普通百姓的賦稅,發放百姓的補助,助安西百姓減少損失,重建家園。
並且宣布:以後禁止士族子代父職,以軍功和考試任命軍隊和地方官員。
一時間,安西府子民踴躍參軍,整個安西大地氣象一新,令人有氣勢恢宏,將吞萬裏山河之感。
霍家好兒郎!不世出的戰神,並且各方麵都露崢嶸。隻是這心智,這威望讓大魏朝廷上下震動。
據朝廷傳來的消息,朝廷是爭議重重,為了此人,幾乎分裂。
上官尚書直言此人實在威脅太大:“剛一複出,就以安西戰亂剛息,要求先斷貢,狼子野心,不可縱之。”
“坑殺降卒,屠盡打理,威逼大魏,臣想象不出,天下還有什麼是霍昭智不敢幹的!”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趁著安西府喘氣未平,先下手為強。
連一直沉默的寧右相也因霍昭智揚臂一呼,幾天內,安西軍就多了五萬新兵,也坐不住了,一再力諫:威權太重,遠超霍真。
這已夠任何人喝一壺的了,弄不好安西王霍真就絕後了。
可還有更絕的,朝中清流砥柱白太傅接著進言:“萬人之英,恐不會久為人臣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