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老商人的嘴巴很毒,“說不準是吃人肉不吐骨頭的。”
外國商人大怒:“去你娘的,蠻達子!”
這話在上京就是極難聽的鄙視人的罵人話。老商人一下子變了臉色。
車上人見兩人扛上了,趕緊將兩人隔開。
壯漢馬上忘了自己的那一曲,特意讚美老商人道:“老哥才是眼光如炬。可惜那人這兩天,特意避著我等,最早上最後下,連個臉都沒露給大家看一下,要不我也想結交一下。”
“嚴家就是嚴家,如此顯擺,一副沒將任何對手放在眼裏的情狀。”中年商人一副落寞的樣子,“人生安得此氣勢!”
“兄台何必如此失意。”外國商人也歇氣了,一拍他的肩,“隻不過是井中之蛙而已。要是放到上京,哪有商戶說話的份。金城這地方,隻有一個正二品的李刺史,平日放縱人慣了,讓這些人都以為自己了不起了。”
“上京重文武,輕商人。西部這些年來如此興旺,商業功不可沒,加上民風開放,兩任安西王都開明,自然地方上這些大商戶都有了一定勢力了。”書生也是有些不滿,“讀書人十年寒窗進舉,最終還不如他們有幾個錢,到處結交權貴,生活煞般得意,安西府真是令人失望。”
馬車外,劉易財聽見了車裏的說論,趕緊敲著車壁:“諸位,嚴家的事是不好亂說的,到時惹禍上身,別說老朽沒提醒過。”
此話帶著威脅。眾人都心中有數:被這老奸巨猾的劉易財利用一回了。
書生可不是好欺負的,笑著回劉易財:“劉掌櫃,你忽悠了大夥兒為那小公子作掩護,大賺了一筆,要不出點血,慰勞一下大夥兒?”
“劉老爺攀上了金城嚴家,就等於攀到了一座金山,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都不用愁了。”有人馬上接話。
劉易財見車內人沒有過度指責,嘴都笑歪了,連連說:“哪裏,哪裏。劉某運氣好,送了嚴家親戚一程而已。”
隻一天多時間啊,這薛小公子分明是財神爺送來的!
這同村的劉老三,不顯山不露水的,結了一門好親戚,居然能跟上京的太傅太師府的老仆攀上了關係,帶著這逃出來的薛小公子到了劉家莊。
人不可貌相啊,劉易財心中不無感慨:老三在劉家莊不大吭聲,也就一老實人,可偏生這等美事落到了他頭上,薛小公子看樣子對老三相當感激,這下老三有大靠山了。
人的運氣什麼時候來,可見真的難有定數。
就是他自己,也沾了光,不但下輩子也不用愁了,連兒子和孫子都可享清福了。
十輛馬車趕在天黑前,到了客棧,劉易財提了一天多的心放下了,別提有多愉悅了,本隻有一線的眼睛笑得徹底看不到細小的眼珠子了。
書生見狀,知道這嚴家打賞的定是出乎劉易財的預料,便也去跟劉易財搭訕了兩句。
劉易財見麵前這書生頭巾長袍,風度翩翩,人長得儒雅斯文,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卻是透著幾分俠氣,劉易財看得人多,知道眼前人跟車上那些人不同,心中起了相交的念頭。
劉易財一向吝嗇,今日卻踮起腳拍著書生的肩頭,大方無比:“出門皆兄弟,喝一杯怎夠,今日放開肚皮吃喝,都算在老朽的賬上。”
眾人見說,一片歡騰,拋了怨氣,齊誇“劉老爺豪氣”!
眾人也都是明白人:深知那小公子肯定有來曆,但也知這事不好深入打聽,於是不多說此事。
此事玄著呢,水很深。大家相視幾眼,連問也都不問一下。
大家都是精明人,劉易財心中更是高興,與眾人說說笑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進去,主動免了這趟費用的一半,還讓掌櫃撿好酒菜上了,感謝了一番。
杯來盞去,劉易財心中爽快,竟向書生打聽金城的秦樓裏的第一紅妓蘇蘇。
“聽說此妓在西都,一夜千金,是否都是真的?”
書生眼珠子一轉,心中暗罵:肥豬,找死來了。
這蘇蘇,豈是劉易財能碰得的。
但即使是蘇蘇也來到金城打聽了,竟得不到一點音訊。隻是如此,讓一眾兄弟實在心酸,也無地自容。
可惜就是他,也是眼拙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人離去。
起先也覺得那人怪異,心中也猜到恐怕是被人追殺,卻一直不願多管閑事,免得再出事端,自然沒將眼前這側麵臥躺,全身包裹嚴實,病殃殃的,瘦骨嶙峋的“小公子”與心中那神祗一般的人聯係起來。
可見這世上,最高明的隱藏法並不是讓人覺得你就是一平常人。最重要的是摸準了人的心思隨機行事,像這樣,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有來頭擺架子的,反而被他忽略了。
書生這麼想著,心裏卻是酸楚之極:他做夢也沒想到那人會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