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歸人(三)(1 / 3)

劉易財一看,大喜過望,趕緊下了馬車,胖臉上頓時都是笑:“老三,是我!”

有人快速下馬,跟著劉老三也過來了:是一個鷹鼻深目,精明的中年男子。見了劉易財,倒也客氣得很,馬上雙手一拱:“在下是金城嚴家的管家嚴複。薛小公子在哪輛車上?”

“小的是劉易財,薛小公子在後麵的車上。”劉易財點頭哈腰,笑開了花。

“小的怕壞事,隻得將小公子安排在乘客坐的車上。”

“劉老爺,感激不盡。”嚴管家看樣子非常滿意他的回答,笑容滿麵,“我家大老爺特意吩咐了,以後劉老爺有事隻需說一聲。”

“不敢,不敢。”劉易財大喜。嚴家的大老爺嚴誦可是蘭州第一富商,勢力赫赫,據說就是在高原那裏,也是有名得很。

劉易財心中得意的很:有了這句話,等於靠近了財神爺了。

他對著劉老三,連連招手,親熱的喊:“三哥,快過來喝口酒暖暖身子。”

劉老三衝他擺擺手,帶著人往前走去。

劉易財猛地醒悟過來,暗罵自己一聲“糊塗”,趕緊也三步並做兩步的趕過去,矮小肥胖的身子一下擠開了馬車前的劉老三,殷勤的一掀車簾。

在馬車最暗處,一直閉著眼的薛小公子並沒有任何的動作,躺在那裏,似乎是睡著了。

車子是特製的,很寬大,為了多坐幾個人,最裏的光線很暗。嚴管家一雙精光四射的眼仔細的看了一下薛小公子的側影,隨後眯起了一雙眼睛,不見了動靜。

劉易財見嚴管家盯了薛小公子良久,不見一點動作表示,也不見其嘴裏出來任何聲響。

劉易財心中一沉,暗罵了一聲:壞了,多半是假貨了。

馬車裏的那人卻動了一下,側了一下身子,既不翻身,也不作聲,隻是漠然的動了一下手指,示意嚴複上車伺候。

這派頭真大。

劉易財不悅了:就算他是太師太傅府的小公子,現在落難了,也得對嚴家管家客氣點吧?

嚴複見狀,也微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將自己的裘皮帶帽的灰鶴色大氅解下給旁邊人,自己一撩身上的勁裝袍子,上了馬車。

嚴複在車中終於看清楚了來人,雙腿一彎跪下俯身:“金城嚴複叩見小公子。”

劉易財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回頭對著身後踮起腳尖來的劉老三,臉上就堆滿了笑。

“三哥快去前麵馬車上歇歇,喝口暖的,到時三哥跟我回去就是了。”

劉老三憨厚的笑笑,感激的說:“謝謝劉老爺!”

劉易財裝模作樣的瞪了劉老三一眼:“還這見外的稱呼?三哥,易財要生氣了!”

這劉老三就是老實,還不知自己攤上了多幸運的事。

車裏,嚴複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將薛小公子的大氅拉緊了包住,半跪著讓薛小公子附上背,慢慢背出了他。車下,幾個彪悍的護衛緊盯著車內,見狀,忙圍上幫忙,被嚴複一聲嗬斥,馬上立在一邊。

“快去牽馬!”

嚴複自己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讓薛小公子著地。

薛小公子病得厲害,剛下車,站到雪地上,便全身緊縮成一團,打了一個冷戰,雪風似乎嗆住了他,立時發出重重的咳嗽聲。

嚴複好像想拍他的後背,又馬上縮手回來,隻快手快腳的拿過自己的,圍住薛小公子:“小公子身上的鬥篷不禁寒,換一件吧。”

薛小公子背著馬車慢慢動手解開自己的鬥篷,一雙修長的手青筋四繃,仿佛隻剩下了骨頭。

劉易財見狀,也想上前幫忙,被嚴複寒厲的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隻見嚴複快速將灰毛大氅圍上,親自伺候人換了衣,又做了一個手勢,後麵一隊人馬見狀快速上來。有人牽過馬,有人解下大氅,鋪在馬上。

一行人皆默不作聲。嚴複單腿無聲跪在雪地上,薛小公子也不看人,一踩嚴複的膝蓋,便上了馬。

劉易財大吃一驚。他何曾見過這種派頭?一時間,連馬車上的伸長了頸,仿若被宰的鴨子似的,望著的薛小公子的背影的眾人,都鴉雀無聲。

這隊人馬對這薛小公子都畢恭畢敬之極,那嚴複站起身來,在薛小公子的馬前躬身低聲詢問了一句,那薛小公子連句話也懶得說,隻略搖了一下手。嚴福馬上閉嘴,不敢多問一個字,但也上了馬,親自護在了薛小公子的身邊。

劉易財知道這薛小公子拒絕了共騎。他暗中咂舌:薛家畢竟是太子太傅之家,餘威仍在,這薛小公子的嫡子派頭可不是一般大。

劉易財站的近,終於看清這一直包得嚴嚴實實的薛小公子一眼:這薛小公子在馬上坐著,後背都坐不直了,一直弓起來咳嗽,眼睛似乎未睜開,長長的睫毛下垂,——瘦骨嶙峋的臉上,兩邊側頰居然鞭痕青腫,重重交叉,腫脹猙獰如魔鬼。

怪不得囑咐,不要讓人看到他的麵目。

他也嚇得再也不敢看第二眼,身子直發抖:這是故意毀掉薛小公子的容顏!嚴家放過那膽大包天的庶子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