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真實的債務奴隸(1 / 2)

東方銘讓馬海文帶著小女孩一起去吃飯,幾個小孩跑過來朝她扔著泥塊,小女孩驚悸地躲在他們身後,馬海文揚著手把他們趕開了。幾個跟馬海文熟識的男子跟他們圍成一圈,摸著小女孩又髒又黏的頭發指著牛肉叫她多吃點。這一次,女孩牛肉吃得很少,卻不停地舀著米飯和酸湯,應該很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的晚餐了。

吃完晚飯,天已經黑盡了,但十來個灶台裏的熊熊柴火卻把空地照得十分明亮。家屬給在場的男女老小每個人發了一瓶啤酒,然後一個五十多歲男子就招呼人們在灶台前圍成一個大圈子。男子象主持人人一樣站在圈子中間,向人們說了一陣話後,就不斷有人走到圈子中央述說著什麼,人們一邊喝酒一邊聽著。

小孩和大人們一樣舉著啤酒瓶吹著喇叭,就連一兩歲的孩子也流著鼻涕吸吮著啤酒,就象喝奶瓶一樣。馬海文說那個男子是寨子的頭人,也是村主任,他主持的這個儀式是讓死者的親朋好友向人們述說死者生前的事跡,以此來緬懷死者。

慢慢地有人離開圈子走了,年青人聚到其他地方打牌去了,婦女們領著孩子回家睡覺去了,圈子裏漸漸地隻剩下一些中老年人。馬海文打著電筒,領著東方銘和阿華摸爬滾打地往家裏走。他說葬禮要進行三四天,光是牛就要殺二三十頭,還有一二十頭豬,加上請畢摩,置辦法衣法帽等開支,一共要花費二十來萬,一般由子女共同分擔。東方銘說這裏的人一年總收入也不過一萬多元,怎麼承擔得起這筆費用。馬海文說這裏的習俗就這樣,就算傾家蕩產負債累累,也要強撐著把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到了馬海文家的小洋樓,給他們開門的不是下午那個年青女子,而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東方銘和阿華說了句“謝謝爺爺!”就跟馬海文上到二樓,鐵門開關的聲音驚醒了孩子,樓下傳出了孩子哭鬧的聲音。東方銘叫馬海文去哄哄孩子,馬海文搖搖頭說:“沒事,不管他的!”

馬海文抱出一床竹席鋪在房間的地板上,說他今晚上睡地上,讓東方銘和阿華在床上睡覺。東方銘很奇怪,問他為什麼不去跟老婆孩子一起睡,馬海文說他的老婆孩子在城裏不在這裏。東方銘更加奇怪,問那年青女子是誰,跟他是什麼關係。馬海文歎了口氣,講起了他們家的故事。

剛才在玉米地裏主持追憶儀式的頭人就是他的父親,一直是村裏的主任。剛才開門也不是他的爺爺,而是他們家的一個長工,幾年前,他因為無錢償還埋葬妻子所欠下的外債,變賣了所有家產後就帶著女兒投靠到他們家。他父親幫他償還了債務,他和女兒就為他們家種地放羊,飼養牲畜,家裏隻管他們一天兩頓飯。前年,馬海文的母親去世,他的父親就娶了長工十六歲的女兒,他們就成了一家人。去年,長工的女兒生了一個孩子,就是馬海文的弟弟。馬海文的老婆孩子都比他的後媽和弟弟大,他覺得住在一起很尷尬,就在縣城郊外買了一套房子,帶著老婆孩子搬了出去。